程松年胆战心惊地睁开眼,却看见漫天飞花凭风而舞,粉白的海棠花瓣乘着风落在了他的身上,视线顺着飞花掠过的轨迹落在了庭院里的海棠树上。
不对,这棵海棠不是在前庭吗?
程松年立马直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竟坐在灵堂的躺椅上,而摆在椅子边的棺木已不见了踪影,显然他没赶上出殡,可他又怎么会躺在这儿睡着了呢,他分明去了后院……见到了那个,东西?
微凉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祂,是青哥吗?
不,不会吧,怎么会呢……青哥怎么会变成那样呢……不会的,不是的。
是梦,对,都是梦。
“@#?&……&%&?……”
不容他细想,堂后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声音听着耳熟,似乎是一位年迈的老人,程松年一下子记起来青哥的外婆,忙不迭循着声音往里走,果然看见老人家佝偻的背影。
她面对那扇上了锁的后门站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再仔细听听的话,她说的似乎是: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听得他头皮发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差点被掐死,这次他可不敢再轻举妄动,赶紧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给文英发信息。
余光瞥见紧锁的门窗,正在打字的手突然顿住——窗户是锁着的,上面的黄符是完好的,说明他没有翻过窗到后院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果真是做梦么?还是说,其实他现在也还在梦里?
然而,手机的震动声把他拉回了现实,是室友发来了信息: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这几天恍恍惚惚的,他差点忘了,五一小长假就要结束了,他得回学校了。
程松年正要回复,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偏头一望,看见神色紧张的柏家大伯急急忙忙地冲进了灵堂,直奔向他。
他惊疑不知作何应对,却发觉对方并不是冲着他来着,而是直接略过了他去检查门窗。
柏大伯一把拉开外婆,瞧见完好无损的铜锁,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又忙不迭检查了其他的锁闩封条。
程松年没有开口询问的机会,因为柏家人紧跟着大伯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群人围着后门,彻底把他挤出圈,他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听见了他们低声的议论。
“没出问题吧?”
“封印都是完好的,没出什么问题,应该不会有事。”
“可棺材落地始终不是什么好征兆,要不还是请道长来看看吧?”
话听了一半,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程松年肩上,把他吓了一跳,扭头看原来是文俊。
“你终于醒了啊。”文俊揶揄道,“早上我和文英怎么叫你都不醒,我差点以为你断气了。”
“你们来叫我过?”
“是啊。”文俊点头说,“昨晚,你晕过去了就一直睡着没醒,我寻思你可能就是需要好好睡一觉,就没喊醒你。早上要清棺的时候,文英说怎么也得叫你去看一眼柏青,可你睡得太死了,怎么也叫不醒。没办法啊,出殡的时间都是算好的,不能耽搁,我们只好先走了。”
说话间,文英也过来了,神色有些复杂,“抱歉啊,松年,没能叫醒你……”
他怎么会睡得那么沉,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
“没事。”他顿了一下,“我能去他的墓地看看吗?”
“当然可以!”
转身之际,柏大伯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等一下。”人群让开一条道,他走到程松年面前,温声问:“小程,你今天一直待在老宅,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啊?”
从文俊口中得知,在清棺之前(也就是六点前)他一直都是睡着的状态,可以确定这段时间里他的所见所闻便全是梦。之后,他被鞭炮声吵醒,这时已经过了六点,他从楼上下来翻窗去了□□,打了井水洗眼睛,然后看见了从井底爬上来的……祂。然而,再次睁眼时他却躺在了前庭的躺椅上,窗户的锁闩和黄符没有损坏迹象。
那么,这中间发生的事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他怎么会从楼上的沙发转移到楼下的躺椅上?大家都在为出殡做准备,时间紧迫,不可能特地把他搬到楼下,只能是他自己走下来的。梦游?还真有这种可能,他精神压力很大时比如高考前就曾有过梦游的症状。
可如果既不是梦,而不是梦游呢?
程松年斩钉截铁道:“没有。”
“那就好。”柏大伯笑着说,“你们去吧。”
*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要下雨了,好在下葬的时辰算得好,要是碰上下雨天可就麻烦了,毕竟墓地在山上,下雨天山路湿滑,人都不好落脚,何况再抬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