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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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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见见我哥哥。”披着丧服的小姑娘眼睛都肿成了两颗桃子,她抱着怀里的东西,望向那两个铁面无私的侍卫,期期艾艾道,“我只看一眼,说说话就走,不会为难你们的。”

“公主殿下,卑职也是奉命看守,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清思宫。”其中一个侍卫望向她,态度还算客气,“您请回吧。”

靳相月眼睛一眨,眼泪就在眼眶周围打转:“可是我……”

侍卫重新站了回去,不再理会她了。

她身后的宫女轻轻哄着她:“公主,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让陛下发现,更要生你的气了。”

靳相月咬紧了唇。

隆和二十四年,怀霜案发,皇后崩逝,太子被废,靳相月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若不是因为皇帝还保留了郑念婉的皇后名位与死后哀荣,只怕靳相月的日子会更难过。

可是哥哥……

靳相月不情不愿地走了,那红墙那般高,巍峨得像是一座山,困住了她哥哥的漫漫余生。

他会经历什么?圈禁、凌辱、折磨、生不如死。

靳相月一想到这些心脏就痛,她抹了抹眼泪,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猛地挣开宫女的扶持,三两步跑回去,扑通一声跪在了清思宫门口。

侍卫大惊失色,连连倒退:“公主!您这是!!!”

“求你们了,让我看一眼哥哥吧。我只看一眼,我不会说出去的!!”靳相月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我只有……我只有哥哥了。让我看一眼吧,就让我看一眼吧!!”

她只有十岁,但她明白哥哥犯的是什么罪,可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哥哥会谋反、会毒害父皇,他是那样好的一个哥哥,怎么会——

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拉起,靳相月泪眼婆娑地回头,映出靳怀霁担忧的一双眼。

“月儿,你怎么在这儿?”靳怀霁将她扶好,还没等站稳,就被小姑娘扑了满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大魏最尊贵的公主,怎么能向他们下跪?”

话音未落,那两个侍卫跪倒在地,连忙告罪。

“不是,不是。大皇兄。”靳相月口齿不清道,“我想见哥哥,我想求求他们让我见哥哥,大皇兄,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月儿,月儿。”靳怀霁拍着她的后背,垂眼时掩去一丝情绪,“清思宫大门肯定是开不了的,父皇下了死命令,正在气头上,母后又刚刚过世,我们不能去惊扰圣驾,是不是?”

“可、可是……”

“这样,月儿。”靳怀霁蹲下来,平视着她通红的一双眼,“大皇兄帮你把东西送进去好不好?之前月儿是不是最喜欢和哥哥放纸鸢了?大皇兄有个主意……好不好?”

他示意靳相月附耳过来,二人低低交代一阵,靳相月终于破涕为笑:“好!”

“那就擦干净眼泪,不哭了。”靳怀霁按住她的肩,用指腹擦去她的泪,称赞道,“月儿真乖。”

“公主。公主。”

靳相月骤然从回忆中清醒,下意识捏了捏肩头,七年了,这处却还能感受到那令人恶心的触感。

影卫垂首道:“要追吗?”

“不了。”靳相月放下手,盯着那黑漆漆的入口,“不必了。”

*

地牢的楼梯长而狭窄,凛冽的晚风簇拥着檀香灌进来,祈福寺四下寂寂,唯有祈愿红绸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赵敬时在如鼓如雷的绸声中神思清明了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迟迟不归,我便沿着往瑞王府去的路找你,沿途看见打斗痕迹。”纪凛紧紧拥着他,体温源源不断地暖着他冰冷的躯体,“靳相月把影卫藏在祈福寺,香火气都腌入味儿了。”

赵敬时垂着眼:“公主真不怕冲撞神佛。”

“她不信这个。”

赵敬时微怔,短促地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同废太子还有懿宁公主很熟。糟了呀,纪大人百般遮掩的事叫公主捅得一干二净,都让我知道了呢。”

纪凛微微抿紧了唇。

赵敬时觉得自己有些发热,头晕脑胀的,不然也不会伸手出去抓那些随风飘扬的祈愿绸缎。

“在这儿定的情啊。”红绸光滑细腻,从他指尖溜走时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祈福寺都是求平安的,怎么不去月老祠。”

纪凛不愿意提这个:“你发烧了,少言,回去好好休息。”

“看在我平白无故遭了这场罪的份儿上,给我讲讲吧。”赵敬时语调轻缓,“定情都说了,不差这一桩。”

“平白无故?”纪凛揽着他的手紧了紧,“若不是你想见靳相月,她手下的影卫能是你的对手?”

那巷子中的打斗并不激烈,纪凛指腹抚过刀痕,心下了然。

赵敬时是故意的。

他故意放水给对面影卫,故意被带走,都是顺水推舟。

再看他面对靳相月的态度,纪凛更加确定,赵敬时他一定是故意的。

可为什么?

赵敬时有什么非要见靳相月的理由吗?他既然接了怀霜案的单子,又如此清晰地将那些人串成了一条线刻进了暗杀名单,那他怎么会不知道,最终靳怀霜的身亡与靳相月有关,而靳相月不在名单之上。

赵敬时沉默,只是抬眼望向远方。

在漆黑的夜色中,那些嵌了金边的红绸随着晚风摇曳而波光粼粼,像万千星子坠落凡尘,赵敬时抬手接了一把,那些安然的祝愿就落进他掌心与眼瞳。

阖家安康。稚嫩的笔体落着陌生人的名字,赵敬时眼睛眨了眨,松手放掉了它。

红绸拂过他的眼睫,带着令人心安的香,然后承载着美好的希冀继续在尘世间流淌。

“回去再说吧。”纪凛打断了他的沉思,“你烧起来了。”

*

赵敬时这场发热比纪凛想象中还要来势汹汹,老郎中半夜被叫起来时,赵敬时已经陷入了昏睡。

纪凛从北渚手中接过浸得冰凉的布巾,轻轻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赵敬时睡得很不安稳,应是烧得难受,呼吸时急时缓。

老郎中枕过脉,将被角掖了个严严实实,示意纪凛同他出去说。

“大人,以老朽之见,这位公子是风寒之邪入体、肺气失宣所致发热,老朽已开了方子,服下后静养便好。”老郎中将药方递给纪凛,“只是恕老朽直言,这位公子体质偏差,万万再不可受冻受凉,且心气郁结,还需大人多加照拂。”

纪凛顿了顿:“心气郁结?”

“是,此次发热有外因也有内忧,内外夹击,方才来势汹汹。”

赵敬时此人虽然工于心计,但平素也实在是个很开朗爱笑的性格,若不是此次诊脉所言,心气郁结四个字纪凛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能与赵敬时搭上关系的。

老郎中看懂了他的情绪变化,缓声道:“若是日日郁郁得以让人瞧见,说不定还没有如此严重,最怕便是如此,明面上令人瞧不见,内心里积压的东西过多过重过沉,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才真是心力交瘁、无力回天。”

“我记下了,多谢。”纪凛攥紧了那张药方,突然问道,“方才你说,他体质偏差。但平日里他身手矫健,这又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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