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有个问题摆在她的眼前:你要修好这台架子鼓吗?
艾克里普伸出手,没有使用魔法,只是用手指去敲击被压扁的鼓。
“咚!”鼓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让艾克里普忍不住笑了,她调动起了魔力,架子鼓逐渐膨胀,站起,最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魔法工坊内的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阿尔卡纳的国王殿下,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她们都是魔法少女,我们在此之前彼此都不相识,但我们就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相遇了,这是个奇迹。”艾克里普轻声说。
没有声音回应她。
“我想要珍惜这个奇迹,我想要保护它,因为这个奇迹不仅眷顾了她们,也眷顾了我。”艾克里普说,“既然这样的我也能被奇迹眷顾,那么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一定是正确的结果。”
没有声音回应她,阿尔卡纳的戒律没有禁止她这样做,没有禁止她为人类的单独个体使用魔法,只是她一直以来的经验为她设下了限制,防止她受到伤害。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要这样做,国王殿下。”艾克里普说,“不,这就是为了我自己。”
她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哪怕还不明白,但她全都会接受。
到时她的任务结束之后,若是与国王讲起自己所做的事情时被训斥,她也一定会坚持并引以为豪的。
与此同时,西部市区市公安局办公建筑内缉毒队队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张报告,此为主要客人,其随从堆叠于桌边,随时待命。办公室内在场人员四人,一人坐办公桌后,一人坐桌前待客沙发,为客,客人的旁边站着另一位客人,最后一人站在入室门边,没有做客的意思。
当然深夜也不是客人该上门的时间。
“带队函和协查函都已麻烦局长盖章,接下来是联络沟通阶段,这一流程依您的习惯来更好,我们不必指手画脚对吧?”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微笑着说,她正对百叶窗,正对办公桌后方的办公室主任,却在看那办公桌上正对她本人的姓名牌。
桃源天牛。
“警务总流程用时不过半天,此等效率在本分局还是第一次见,我备感荣幸。”桃源天牛双手交叠覆盖于膝前,笑着回应,“或许是我眼拙,但恕我冒昧确认,几位携带八员带盾武装镇暴人员从百里外押送至此的重犯,确实是此时坐在审讯间内的那位女士,没错吧?”
不到一小时前,一辆押运车停在西部市区北警察局的前门,后跟一辆制式特警车,无前导车。鱼贯而出的八位全副武装警服骑士差点踩碎本就有些开裂的楼前石砖。随着办公人员携工作人员站定,最后从押运车后方缓步走出的危险分子却是个学者模样的年轻人。
随后,桃源天牛才被告知办公室里来了客人。
“对司法人员来说眼光是吃饭的看家本领。”站客开口。
“我属公安部,而且至少我有事前通告。”桃源天牛重点强调了事前。
“您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罪恶往往不晒太阳,罪大恶极者更是有如吸血鬼一般紫外线过敏。”坐客摊手,“那位博蒙-阿贝尔所藏之地光是散步区就大过这的城市绿地。”
报告书上,博蒙-阿贝尔的名字和她的面孔一样令这座城市感到陌生。
“罪名是?”桃源天牛问。
“报告上有。”站客回应,“细节在你右手边那一叠的第三张,现在不是阅读时间。”
“阅读时间已经结束了,我要问的是额外内容。”桃源天牛没有移开视线,“非法毒品制作及贩卖,罪大恶极不可赦,但我市民风跨区执法会有断手风险,在这一点上我先感谢各位的通融,第二我需要足够的带队意向以跨城市执法。”
“带队函。”站客指了指那一叠文件。
“跨过请示阶段凭空出现在办公桌上的带队函?我局员工的彩票中奖带有停职调查风险。”桃源天牛笑了笑,“还是说我局日思夜想的自动审批机器运行流程先从思想开始?”
“你们这的人说话都这样?”站客横眉,“你要是有好好看过那叠文件就知道事态紧急,按照行政案件程序规定和警察法,紧急情况下流程侦查或程序都可以简化,可先执行后报告。”
“那二位客人上门的理由是?”桃源天牛眉头皱起,“贵局地处位置不近国际港但也处贸易特区,就相关编制完整度和分析组完整度来说,大可不必劳烦八位反恐武警就位并押送单人重犯至隔壁城市的市公安局,标准随车警力为五人,更别提阿贝尔女士还是残疾人。”
报告上书,博蒙-阿贝尔被逮捕时未做挣扎,右手臂为义肢,无特殊反应和用途。
“涉毒大案在你看来——”站客发怒。
“仅涉毒?”桃源天牛捏起报告,“博蒙-阿贝尔的定罪条文模糊,落网过程不明,检察院报告缺失,以及——”
“桃源队长,我清楚您的为难。”坐客一展愁容,“这是突如其来的执行命令,而不是您自发的请示,在这一点上我局未提前告知,请容我在此向您致歉。”
纸张摊回桌上。
“博蒙-阿贝尔已经坐在审讯厅的椅子上了。”桃源天牛面色如常。
“博蒙-阿贝尔所属的家族之罪大恶极非比寻常,此属涉恐案件,可先行控制嫌疑人后补司法程序。”坐客回望,“我局的确设有完备的化学物检查设施和法医科,可在刑事案件的必备条件上有所欠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求助公安武警负责押送。”
“您就职司法部门定是在起诉上有着比我更为专业的见解的。”桃源天牛笑呵呵地说,“可见解可以说服我但说服不了检察院吧?”
“你就别想着我们自己之后的问题了。”站客不满。
“最近我市各种事务繁忙,缉毒队的同事们面对这样的案件感到无力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桃源天牛叹气。
“队长,你还想着你的组员就认真看看那张报告的下半部分吧。”站客提醒。
“我可经受不起您这一句称呼,不过无功不受禄,不如我帮各位转接我局刑警队花野队长如何,她——”桃源天牛笑着提议。
“桃源队长,这起案件的执行行动比您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复杂在前,好在我们有市公安局下放的紧急行动授权单。”坐客抬手,守门者上前,递给她一封信件。
“使用场景不合适吧。”桃源天牛没有看向那封信。
“因为威胁很快就会继续上升的,正如您所言,现在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天。”坐客拆开信封,取出一台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坐客稍作调试,守门者捧着手机来到办公桌前,黑色方屏落座,正中间一个半透明三角形,守门者退后一步意示您请。
桃源天牛顿了顿,看向坐客,她笑着。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模糊,没有声音,6寸小屏中画面倾斜,此为偷拍视角。窥视之下的昏暗空间中有青年多个,笑容肆意骨头架子打摆,地面上散落酒瓶卡牌台球杆,包围式沙发群上密布衣物,膝盖高的大方玻璃桌上,玻璃杯与酒瓶齐聚,骰子和牌同飞。
四周无窗,可见的12位青年人在大概是地下室的空间内寻欢作乐。行动逻辑不明,但这个的原因倒是明确,桌上的酒精,嘴里叼着的烟卷,以及,蹲在角落里的青年人掏出来的一个塑料袋。
褶皱的,廉价的塑料袋,从中抖到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和注射器却让那些青年人聚了起来,并将一切除那以外的东西扫到一边,身着桌下。青年人或熟练或生疏地摸索着使用那些器具,无论化学成绩多一般的人此刻都能无师自通如何将那些标签都没有的瓶瓶罐罐混合到一起,使用注射器汲取,装模作样地排出空气,注入人体。
反反复复。
桃源天牛看着,她不陌生。相反,她对给她看这一视频的客人感到陌生,所以她抬头。
“桃源队长,我听闻,贵市前段时间有野兽在市区伤人。”坐客笑问。
“确有其事。”桃源天牛回应。
“作为公务人员,我对逝去的生命缅怀,作为司法人员,我对程序的错漏感到无奈。”坐客说,“作为一个人,我认为,那是一场悲剧。”
手机屏幕中的人类正身处极乐。
“7人身亡确实是难以挽回的悲剧。据刑警队调查,受害者之间无特殊关联,死亡将她们串联在一起,这是最糟糕的关系了。”桃源天牛叹息回应,但她看见坐客笑了,这位客人一直在笑,但此时那突兀的嘴角勾起就像是在,羡慕。
“我见过太多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和死亡的人,桃源队长。”坐客说,“但,这悲剧本该是有个限度的,你我因工作内容对此设限相当宽容,大到近乎察觉不到边界的存在。”
屏幕中,有躺在沙发上的青年动了动,再次起身摸向桌子上的针筒。
“但是,总有什么能提醒我们的。”
针管接触青年的脉搏。
“长者的规劝,哲学伦理,宗教。”
针筒掉落地面。
“最糟糕的是,客观现实。”
青年俯身,昂首,如想要将头甩出去一样剧烈地前后来回摆动自己的上半身,周围的其它人有的被其动作吓了一跳,更多的在笑,甚至有人拿酒泼摇晃的青年。
而青年摇晃得越来越快了,模糊的画面近乎承载不下全部动作过程,此等异常的行为从慢到快仅两分钟不到,没有慢下来的那一段,青年忽然停下来了,以后仰。
青年的前胸开始搏动,振幅强烈到近乎带起肋骨,幅度越来越大,似乎在代替青年摇晃一般,但呼吸却没有跟上,供氧乱了套,青年头部后垂,中枢随之失去正常工作能力。
很快,幅度平复了。不对,桃源天牛意识到那并非是心脏搏动的平复让青年海拔最高点没再反复凸起凹陷,而是其本身变得更包容了起来,青年开始膨胀。未被衣物覆盖的胳膊与颈部尤为明显,那肌肉在短时间内膨胀了三倍,还在继续,血管覆盖其上,在模糊的画面中面前能看出那凸起的部分是血管。
青年仰面不动,但空间里的其它人动了起来,有的拍照有的后退,酒精药物烟草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将青年的表演视作为过于绚烂的余兴节目。
膨胀稍稍中场休息时,青年的个头已比原先大上五倍有余,全身上下除了头部以外全数奏效,显得头部像是被镶嵌进了颈部肌肉中,小到几乎看不见。这样的情况下它终于适应了自己崭新的身体,它没有问好,没有看向其它人,没有自拍,也没有再去拿注射器。
它开始杀人。
先动的先杀,先跑向出口的先杀,其次是尖叫的,拍照的,摆手摇头的,刚刚醒过来的,最后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最后,它的膨胀程序再次启动,它爆炸了。
或许是短期内的加速生长耗尽了它的能量,它的爆炸并未带来血肉横飞的表演,只有黑色的不明物体飞溅,最后,那些黑色也消失殆尽,仅剩11具开膛破肚的可怜尸体。
视频播放完毕,桃源天牛如梦初醒,她想扔下手机,却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将其拿起来过。
“用客观现实拓宽极限太粗暴,但也有效,你我现在能理解这一点了,桃源队长。”坐客看着桃源天牛说,“而检察院也会理解的,怎么可能不会呢,现实就在那里,尸体就在那里。”
“…事发地址在哪?联系如何证明?”桃源天牛问,“什么时候发生的?视频来源?”
“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还是你们这群公安的适应力强。”站客挑眉,“先从最后一个开始回答你,视频来源是暗网,但传到我们手里的这一份不是。看到这个视频的人不会多,就在线浏览量不会超过两位数。”
“传到。”桃源天牛重复,“与阿贝尔女士落网谁先谁后?”
“自然是落网在先才合理。”站客说。
“就当是这样吧,接下来几个问题呢?”桃源天牛问,她恢复了笑容。
“接下来的问题就该写在你的调查会议主题上了,队长。”站客说,“信息部门和药检部门表示这群毒虫的吸毒后表现与在你们这流通出去的那个毒品影响类似,也与博蒙-阿贝尔所属医院找出的化学物质成分重叠,这些作为证言已经写上去了。”
“被委以重任还真是荣幸的体验。”桃源天牛说,“那么,传到的主语总能告诉我吧。”
站客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坐客。
“你我都清楚,那位顾问只有在谈生意的时候会主动与宾词打招呼。”坐客说,“但无论她是否客气,她说的话做的事我们都必须有所反应,因为那是有所象征的。”
“就近原则,她看到自己周围有人行动起来或许心情也会好多吧。”站客笑着说。
“贵市的选任系统看来也并不和当地特产一般令人放松。”桃源天牛说。
客人们顿了顿,再次对视了一眼。
“职场氛围这一块哪能比得上你们这?术业有专攻,我们相信队长的能力。”站客说。
桃源天牛深呼吸,笑着,但像叹气。守门者上前取走屏幕暗下来的手机,收回信封中。
“我会尽快补上意向书这一环。”桃源天牛说着,将那张报告书放在了一叠的最上面,“顾问有明说阿贝尔女士的去处吗?”
“死刑,尽快,你们这次不会遇到碍事的人了,记者也不会有。”站客说。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行动效率也是。”桃源天牛笑了笑,“几位真的不考虑一下花野队长吗?她绝对会乐意为几位效劳的。”
“花野队长对我等而言并非陌生人,我们知晓她的人品和能力。”坐客点头。
“她之前还是警司的时候和我在一个局,那个时候我就能看出来她会是个好警察了。”站客笑了,在“好”字上加重了恶意。
“好警察少见,位置高的好警察更是难得。”坐客笑着说。
桃源天牛等待贬低言辞。
“大多数人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部分人绕山寻路,部分人聪明,部分人离开。”站客咧嘴笑了,“花野,据我所知是个著名登山客,无论是上学时,上班时,还是拒绝上班时。”
“花野队长享受爬山的过程,而非山顶的风景。”坐客无奈地笑了,“过程中她往往是顾不上其它东西的,但您就不同了,桃源队长。”
“与她不同,你擅长爬山不是吗?”站客说,“也擅长挑选自己的目标。”
“荣幸至极。”桃源天牛笑着说。
“我们才是,冒昧上门靠扰您这么久,望您海涵。”坐客站起,桃源天牛同样,二人握手,与另一人再次二人握手。
“涉□□公安部门会优先处理,局长和我说过权限范围,无论是哪边,二位不会等想要的结果太久。”桃源天牛笑着说,“那么,我让同事送你们?”
“不必,我们静候佳音。”客人笑了笑,离开了。
办公室内回归一人状态,桃源天牛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她顿了顿,将视线从那个号码上移开,翻出另一个号码,播出。
没接通,再次播出。
还是没接通,再次播出。
叹气,换了一个号码,播出,这次很快接通了。
西部市区刑事公安警察队主要分缉毒队,刑侦队,情报队和审讯队,同时设有法医部门和特警支队,但财侵和追踪因协议外包,设系统内特殊部门。设备还算不错,执法记录仪人手一个,警用步枪有,防爆盾也有,按需申请下发,应急情况下调取武警或消防部门支援不是难事。
想起那八个武警排成排站着的场面,桃源天牛不禁有点想笑,但想到那个视频她又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得益于警察局局长对外多面开花的笑脸,以及刑事支队队长常年对内忧虑,多年以来各刑事队对跨城市执法案件并不会刻意拖延。
但这次不一样,桃源天牛心想。
“桃源队长?”电话那头是个年轻人,“我这里一切正常,您有什么指示?”
年轻人是刑侦队侦查员之一,责任心强并且枪法不错,最近事多,哪怕是非工作时间这些刑警们也不会拒接局内来电。
“你好,不必拘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花野队长呢?”桃源天牛问。
“我问问,您稍等。”年轻人朝一旁的人问了几句,“报告,花野队长之前说去抽根烟之后就没再来找我们了!”
“…拜托你去找一下她好吗?”桃源天牛说着叹了口气,“想办法让她醒过来,醉了也一样,然后给我回一个电话。”
“啊队长她又自己跑去喝酒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惨叫,“是的,我这就去!”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