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

如果时光重来，他能不能阻止自设九的赴死？

如果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不能保全狂傲九不要与自设九一样魂飞魄散？

如果他不是准备实施恶行的‘洛冰河’，他能不能以第三方的身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自设冰突然暴起，将狂傲九从背后紧紧抱住。不顾对方的挣扎、不理会身上反复插入又拔出的剑刃，眼泪打满脸庞，声音被委屈与悔恨充满进而颤抖：

“是我的错。我不该勉强你。是我痴心妄想欺师犯上，才逼的你放弃一切宁为玉碎。”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导致他的死亡。

“你不要死，你不要走。你答应过我不走的，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离开我，不要我？”

他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别让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师尊，你不要走，你要什么都好，想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求你不要走，不要死！”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要我赔命也无妨，但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死亡才是万事皆空，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光，不要那么残忍只留我一人！”

只要他们能够存活，就还拥有未来，就有能挽救的机会。可若是一切皆空，徒留他在无尽的岁月里忏悔，你于心何忍？

——

自设冰突然疯了似的将他紧紧搂住，狂傲九在对方逼近后除了本能的用手中剑刺砍对方，便是生理性僵硬。

在这些时日里，他对‘洛冰河’的恶寒与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数次对决失败产生的无力和愤恨几乎融入他的血肉，将他改造成地狱中除了呐喊什么也做不到的恶鬼。

但——

凭借着与狂傲冰数年来的咬牙对抗，仅用几息的时间，狂傲九重新调整好心态，从崩溃失神中恢复理志：

他一直寻求的破局之法。

或许，今天等到了。

感受着肩膀处的濡湿和贴在耳边聒噪的嘟嘟囔囔，在对方的歇斯底里与颤抖中，狂傲九的心跳突然增加到近乎灼热。

牙齿咬在下唇上，指尖掐入掌心印出带着血痕的月牙。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睫毛快速抖动着，终是在一刻倏然睁开。

左脚踩在对方的脚面，足尖向下猛踏后屈膝勾起，腰间扭动、后脚跟发力，勾住对方的小腿肚后错步反身调整位置，蜻蜓点水般于对方膝盖窝轻点，将人压在地上。

嘴角斜勾起诡异弧度，狂傲九眼中闪着恶劣而快意的光，修雅剑于对方胸口轻挑，剜出自设冰的心脏。

左手穿过对方毫无反抗的身躯，抬手间捏着血淋淋的器脏，黏糊腥甜的气息迅速扩散，在自设冰仰头抬眼之前，狂傲九张开双唇，声音阴冷而刻薄：

“为了本尊，你什么都愿意给？”

他曾听到一则传言，修真者若食魔族心脏，有一定几率获得对方的力量。当然，有百分百的概率，沦为与世不容的坠魔堕仙。

狂傲冰的心脏他没试过，眼前这个，倒是可以一试。

既然表现的那么深情，只凭一晚上的和谐相处怎么够？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意，就真的将心献出来吧。

“师尊？”

自设冰失去维持生命的心脏，体温随着温热液体大量流出而降低，在大出血与缺氧之中，浑身只觉得冷。

眼前之人与自设九的脸重叠在一起，当场景过于相似时，他就像是回到了自设九死亡的那一天，血色的昏朦中，自设冰手指蜷成团，血块夹杂着话语溢出：

“只要师尊开口，弟子……什么都愿意。只求您…别丢下我。”

他已经一退再退卑微至此，若‘沈清秋’依旧我行我素，即便是他不愿让这个世界的结局成为未来，在‘彻底失去对方’的比对中，他宁可成为最残暴的君王。

沈清秋，少年的热血终究是会燃尽的。如果你始终拒绝，他……也唯有将你彻底镇压。

“哈哈哈哈哈……”

狂傲九狂笑着徒手将自设冰的心脏捏碎，毫不在乎仪态的塞入口中。

两人身上满是自设冰的鲜血，黏稠的赤红液体于两人身上拉出数条血线，终是将跨了两个世界的灵魂，在这一瞬间牵扯出最深沉的羁绊。

“好。”狂傲九以修雅勾起自设冰的下颚，感受着体内涌出的力量和随之而来的汹涌反噬，残忍与恶毒填满深色瞳孔，眼尾高高升起：

“你这声‘师尊’，本尊应下了。”

左不过一个便宜徒弟，上赶着被他利用，他若是不收下，岂非可惜？

“放心，本尊与你遇见的胆小窝囊废不一样，在没灭了敌人之前，怎甘心容敌人肆意快活？”

左手与小臂上的印纹可助他摆脱狂傲冰的灵魂封锁，刚吞吃入腹的魔心能供给他足够对战的能源，如此，他大可放肆一战。

只是，魔与仙注定不同，现在的他，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调和新拥有的力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面前之人，不知能不能再榨干一些？

反手将修雅插到地面，狂傲九盘腿坐下，正欲抓紧时间好生调理，耳边的声音却再次袭来：

【沈清秋，虽然你手脚不再，但能用的地方，应该没问题？既如此，不妨……】

‘咔嚓——’

不在逼迫中消亡，就在压制中变态。

狂傲九脸上浮起不知是恼怒还是愤恨的红晕，在外部越发逼近的脚步声中，咬着牙面向自设冰，硬邦邦的开口：

“本尊需要三炷香。”

他即便是忍着厌恶应下对方的称呼，也没办法以平常心面对对方，更不知道该如何命令与指挥对方。毕竟——对方将他当成仙尊，与他到底有没有能力镇压对方，还是有明显不同的。

只是，若面前之人都不在乎失去心脏，想来这个要求，应该也会同意？至于代价……总不至于同外面那个一样，要他陪睡吧？

令他松一口气的是，自设冰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当他说完那句‘本尊应下’后，自设冰就像是吃了九转大还丹，眼中生出星光点点。

当狂傲九进一步提出‘需求’，自设冰将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脸上带着吃到长辈给于糖果的幸福快乐，一步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直至接近到某个程度后，自设冰忽地快跑两步，从背后将狂傲九抱住，下颚抵在狂傲九的肩窝，亲昵乖巧的在他侧脸蹭了蹭：

“我知道你只想利用我。但我很庆幸，我有让你利用的价值。”

你利用我替你征战，我通过拯救你圆满曾经的遗憾。

“就像是纱华玲那次，弟子会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等你我携手将人打败，您随我回家。”

既然你认下‘师尊’，一声‘师’终生‘父’，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自设冰将狂傲九的脸扭向自己，眼神眷念，神情温柔：

“反正我已经养了一个小傻子，再养一个糟老头子也没什么。你既然认下我，我便为你养老。你现在瘦的仅剩骨骼，等你我回家，慢慢养回来。”

我许你光明未来，所以你一定要选择我，我们一同，对打狂傲冰。

——

家。

狂傲九眼神深上一瞬。

他还有家吗？

他允许对方揽着自己，报酬应当足够。一炷香的时间说成三炷香，就是为自己争取更多容错。

别怪他冷血无情利用旁人，只凭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以及对方口中的‘别死’，对面之人，绝不是善类。

既然都是恶人，他还逼死过一个与自己同源的‘沈清秋’，狂傲九坑骗对方，倒也理直气壮。

只是，这个人许诺的东西，这一天带给他的震撼……确实，让他冰封许久的心，有了那么零点零零零一的动摇。

如果有那么一种可能，他确实想…回家。

“本……”

狂傲九将神情收敛，刚张口欲言，自设冰果断抬起食指竖直的抵在狂傲九唇珠上，轻轻摇头：“别拒绝我。我不想听到你那些伤人的话语。”

自设冰用另一只手扣住狂傲九的额头，灵气紧贴着眉心涌入，替对方平复仙魔之间的差异与反噬：“待你调息完毕再出来。”

松开手，自设冰在狂傲九眉心轻轻落下一吻，转身离开：

“沈清秋，我替你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