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凌双眼瞪得有些泛红,显然她也没想到以往朝堂上这群看似可欺的闷葫芦,现在一个个都挣着抢着想发芽,“今日乃是在讨论潘氏家祸,与昨日诬告扰乱军心罪有何瓜葛,你这是在攀咬本王?”
“那潘氏一族和昨日的密报又有甚关联?潘家老母乃我之旧交,当初虽只是个小官,也把兵部驾骑管理得妥妥当当,不问朝政已三十余载,现今不知哪里触犯了摄政王的逆鳞,竟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镇北将军郑裕似是话到嘴边淤堵已久,潘老太的死令她再难压抑。
“本王再同你这个老顽固说最后一次,潘家人是城中贱民所杀,潘妍是遭劫道歹徒所害,她潘玉身负扰乱军心重罪,罪证齐全,十恶不赦!你如此犯上大不敬,是想让本王也治你的罪吗?”
面对殷凌犯上罪的指控,郑裕面不改色:“臣是冬岳的臣,治罪也应是陛下治罪,摄政王在陛下面前自称本王,岂不也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两个人此时算是已经杠上,台下其他人有的紧张,有的激动,有的事不关己,有的愤慨不已。
眼看着殷凌盛怒之下就要叫来殿外的御前护卫,只听主位上一句怒喝,“够了!”
众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端坐主位听他们对弈许久的殷君娆缓缓起身,刚喊的声音太大令她有些咳嗽,却还是甩开想上来搀扶的宫女,走下龙椅。
“陛下……”看着皇上面色不好,许多指望她的大臣不禁跟着忧心。镇北将军原本有些看不起这位皇帝,此时也被呵斥住,跟着众臣的目光随视之。
潘家是忠臣,忠于冬岳的忠臣,是她寄希望于前朝的臣子,如今却因朝堂之事,沦为众矢之的,因自己过于轻敌纵敌,惨遭灭门。
她这皇帝,当得窝囊。
此时已然清晨拂晓,龙辰宫外的天露出小半个太阳,东方泛白,晨露熹微。殷君娆走到殿外,众臣也跟着向后转身而跪。
在众臣或不解或愤怒或愉悦或忧伤的眼神中,她对着初阳的方向,躬身作揖行礼。
这一拜她拜的是冬岳忠臣,是对潘氏的歉意,和对自己的愧疚。
“陛下!”众臣也跟着殷君娆的方向叩首行礼,原本站着的部分摄政王党也不情不愿地跪下,留身后唯一站着的殷凌见此场景一时间眉头紧蹙。
皇帝站直,众臣才抬起头。
殷君娆拂袖转身走回朝堂上座,开口询问:“昨夜可有人见到刺客面容?”众人摇头。
“可有人去狱中见过摄政王追捕的犯人?”众人再摇头。
“那朕可曾定了潘玉将军的罪?”众人三摇头。
郑裕走上去厉声禀告:“回陛下,无人见到刺客面容,无人去过天牢与犯人相识,陛下也只命摄政王押送潘将军回朝审问,不曾定罪!”
本来中立的镇北将军如今站在了自己这边。
殷君娆抓住机会,还有先前站出来说话的大理寺卿也是可拉拢的,“郑大人思绪开明,既然如此,此事兹事体大,交由都察院和刑部一同审……”
“陛下。”原本以为吃了瓜酪的殷凌久未开口,正当殷君娆准备下令彻查时,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臣乃摄政王,是以先帝的托孤之臣,为的就是帮陛下辨是非明对错,在陛下有能力亲政之前,所有王诏推行,不仅需要冬岳的国玺,也要加盖臣的摄政王玺。”
此话一出,众人无一不惊。“依照你的意思,若没有摄政王玺,那朕说的话便不作数了?”殷君娆半晌才反问出这句话,她震惊于殷凌居然敢当着百官众臣的面,说出如此谋逆的话。
“臣只是觉得,此事虽令百官痛心疾首,但也是潘家家事,放到朝堂上议论已是不妥,更无需动用人力调查。”殷凌避重就轻,却根本就是默认。
镇北将军第一个坐不住,她是看不起那龙椅上昏庸无能,贪欢享乐的皇帝。
只是今日看着举止稳妥,反倒是更不会和草菅人命的摄政王为伍,“你这是谋……”
“郑大人,郑裕大人!冷静,摄政王殿下说得也不差,朝堂之上,何须如此动怒。”吏部尚书李作符拉住了冲动的镇北将军,“在这儿打闹起来,得不偿失。”
满朝文武都知道,吏部尚书李作符是殷凌最忠诚的狗,郑裕甩开她的手,根本不想与她为伍,“如此朝堂,如此断案,既是家事也无须上朝,臣今日这官便不当了!”
“郑大人!”还没等殷君娆挽留,镇北将军也是个血性之人,扔下手里的笏板和头顶的官帽,甩着衣袖扬长而去。
“这官我也不做了!我可不想做下一个潘家。”
“罢朝!此事若不能给臣等一个交代,臣等都不知为何效力,为谁效忠!”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
有一就有二,原本几个因为潘氏家世不大心有不平但不敢轻动的大臣,现下都以镇北将军为首,不少人也都纷纷罢朝离去。
殷君娆劝说不下,挽留不住,殷凌气极差点动用护卫,堂堂早朝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