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玄龟,神武比天。掀潮踏海,一往无前。回首仰月,微渺何堪?枝杈横生,滩涂掩目。步若磐石,心似金坚。此行何惧?路亦坦然。”
宣纸上的墨迹顿时化作了山海间的玄龟,鎏金的笔触如朝阳一般,刷刷点点地铺在龟背上。
“好,”杨筱撂下笔,大功告成般望向白铭,“写完啦。”
她刚将那镇纸提起,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它放下,手忙脚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完了。”
“怎么了?”齐琨不解道。
“完了,师父,”她苦笑着望向齐琨,“我没有章啊。”
齐琨闻言一愣,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绫玉你啊,你先前不是立了个军令状吗?”
“对啊,我那时……”杨筱说着不由得愣了愣,转眸望向一旁含笑不语的钟离桉,“完了,那军令状没盖章也没画押……”
众人见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杨筱摆了摆手,膏了膏墨,笑道:“不管了不管了,我画一个。”
钟离桉看着一脸无奈的齐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歹绫玉当时是当着所有兵士的面里的军令,怎么不算成立啊。”
“好歹她首战大捷,要是出点什么差错,还真的能拿这个讹您。”齐琨笑着摇摇头,又侧眸笑望向钟离桉,“您当时收到军令状,也没让她补画一个?”
钟离桉轻叹一声,看透一切似的拍了拍齐琨的背,“胜败兵家常事,我又怎会真的让绫玉立下军令?”他回头笑望着杨筱,“若她真画押印章了,我恐怕早就给她烧了。”
“呐,好了,”杨筱将那毛笔落在砚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纸提起来,递到白铭面前,“你看看,可不能嫌弃。”
白铭赶忙弯下腰,双手捧过那纸,“将军赠诗我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钟离朔见状也凑了过来,“照青,我也看看?”
“那可不行,”白铭笑着将那纸收回胸前,“我还没看完,怎能让你先看啊?”
钟离朔抱胸调侃道:“莫非绫玉藏了什么我看不得的字句?”
“钟离朔,”杨筱往钟离朔眼前挥了挥拳,“信不信我打飞你?”话毕她又回头望向钟离桉,“主公有意见吗?”
钟离桉笑望着笑闹的三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意见,你一拳把他打到并州都没问题。”
“哎,兄长您,”钟离朔佯怒地朝钟离桉笑道,“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啊?”他又转眸望向杨筱,“不看就不看,下回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回。”
“行啊,”杨筱朝钟离朔笑着扬了扬头,“下次一枪挑飞你。”
“你以巧取胜,哪有挑飞我的劲啊,”钟离朔不服笑道:“我也不用飞镖什么的,我们就真刀真枪比试比试。”
“你用上你所有暗器都伤不到我,”杨筱笑着调侃着,又回身抬眸望向身侧不住望着信的白铭,“如何,照青?看完了吗?”
“此行何惧?路亦坦然……一枪定天下……”白铭望着杨筱落款处的画押,轻声念着,又阖眸长呼了一口气,他捏着纸的手不觉间有些颤抖,他垂眸望向杨筱那含笑的眸子,“绫玉,我……”他声音微颤着,笑叹一声,“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杨筱闻言,不由得抬手按上他的手臂,“这有何可谢?”顿了片刻后,又无奈轻笑一声,把手放下,“若是真要这样谢来谢去,我们怕是这辈子也谢不完了。”
她上前一步,抬眸真挚地望向白铭,“此间意义,你我都明了,不是吗?”
白铭顿时愣了两秒,面颊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赶忙别开视线不去看杨筱,握着纸的手又不觉得紧了几分。
杨筱说完才意识到什么,她别开头抬手摸了摸耳后,却觉异样的烫手。她阖眸舒一口气,轻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白铭早已掩盖下心中的悸动,沉下眸子笑望着杨筱,“绫玉,我都明白。”
一旁的钟离桉含笑望着自己手下的两员将领,轻笑着点点头,“既如此,将令之事就这么定了,军中此规,即刻施行。”
“好,有劳主公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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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令在军中施行地如火如荼,几夜未眠的齐琨也终于把心放了下来。他看着接了令如潮水般退去的士兵,阖眸长舒一口气。
忽地,一件披风盖在他的肩上。
一回头,只见钟离桉正含笑站在他身旁。
“此事尘埃落定,多亏有你啊。”钟离桉揽了揽齐琨肩头的披风,“此番你操劳多日,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
“承蒙主公厚爱,不过江南之行,也耽误不得啊。”
“出使江南固然事大,可你定要保重好身体,知道吗?”他按着齐琨的肩,长叹一声,“此番南下危机不浅,我派两名将领与你同去,听候你的统领,见机而动,如何?”
“主公您……”齐琨闻言不由得受宠若惊地一愣,“将如此大权交予我手?”
一介文人带两个主力将军出使江南,若非极度信任,谁敢这么派?抑或是对他不信任,派两名将军前去监督。
第二种可能刚露苗头,便被齐琨扼杀在脑海之中。
他主公可是钟离桉,怎还会有第二种可能?
齐琨强按下心底的波澜,抬眸望着身侧如沐春风的钟离桉,静候着他的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