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站在鞍桥上,含笑隔花望向白铭,轻笑道:“待会儿,你可不许骂我啊。”
二人的身子一下子挨得极近,杨筱带笑的呼吸和着满袖馨香骤然扑到白铭眼前。
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心脏跳得飞快,脸也变得通红。他全然不敢想自己会和杨筱有如此之近的距离,眼神在不知所望的游离中落在了杨筱肩头。
被绳镖划破的口子上已然洗净了血迹,此刻正随着杨筱小心翼翼的动作变换着褶皱,若隐若现地透出里衬的单衣。
习风拂过,花香满怀。
“方才看这桃花,竟觉得与你极为相配。”杨筱坐回鞍桥,那一抹温馨的气息也骤然离去,“我便自作主张,折了一枝,装点下你的发冠。”
白铭望着杨筱的笑颜,恍若梦幻一般。他红着脸点了点头,眸光却又落在杨筱肩头,“阿筱,你那伤……”
“早好全了,只是衣服还没来得及补。”杨筱笑答着,却又忽地意识到什么,侧头望向白铭,“怎得忽然这么唤我?”
白铭闻言一下子回过神来,瞬间不知该如何解释,面色顿时比头上桃花还要红上几分,声音也不由自主微微颤着,“抱歉抱歉,方才多有冒犯……”
“无妨无妨,名字而已,有何叫不得的?”杨筱赶忙笑着摆了摆手,她不曾想一句若有所指的调侃能让白铭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轻轻舒一口气,按下心中莫名而起的悸动,提缰绳便要往前走去。
“绫玉,留步!”
赤炼刚抬腿便被缰绳勒住,不满地甩了甩头。杨筱歪头向身后一望,但见白铭仍立在原地,眸光澄澈地望着她。
“稍候片刻。”白铭朝她笑着一点头,抬手便往身旁树上一伸,也折下几枝花来,捧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剥着茎秆。
眸中的闪躲被眼睫遮住,他从未想过自己心底对杨筱的称呼竟会这样脱口而出。他剥着花茎的指尖轻颤着,脑海中却骤然闪过一道情景——当时杨筱救下自己时,他好像也这么喊过。
想到这,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好在当时情况危急,杨筱来不及细想。不过一想到她为了自己留下伤,心中就一阵绞痛。
花茎下端的毛躁已然被尽数撕下,只留一段最为细嫩的新绿。
他望一眼杨筱含笑而耐心的眸子,也微微起身,将花比在她的肩头。
杨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配合着倾身迎着他的手,眼睫随着花朵轻颤着。
白铭心中一阵紧张,他放慢手上的动作,轻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情绪。
她这才意识到,颤动的根本不是花,而是白铭的指尖。
她含笑望向白铭全神贯注而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别紧张,这伤早就好全了。别说碰两下,给我一拳也没问题。”
方才还屏息凝神的白铭一下子笑了出来,他坐回到鞍桥上,笑望着杨筱的亮眸,“这样一来,战袍的破口亦能生花,是不是……有些像你我之志?”
杨筱垂眸往肩头一望,只见那战袍的破口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世间最为无声绽放。
正如他们心中之理想,历经绝境,亦能盛放如初。
杨筱望着肩头繁花,心底除了赏春的欢愉,似是还有别样的满足。
她纵马往前行着,却不由自主地回身望向白铭。他发冠处那几簇花毫不突兀,尽衬他的年华,目光相及之刻,心底竟骤然涌起一阵悸动,莫名添上几许紧张与畅然。
先前在江南之时,也没少插花逗岑珣玩,可如此心境,却是第一次。
她再次回首去望白铭,此前与他的种种往事顿时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而白铭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是她看也看不够的。
这便是所谓男女之情?先前她每在岑珣面前提起白铭,提起拿把长枪,岑珣都要指点着调侃她几句,那时她还不信,而现在——
可情到底是何物啊?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占据了杨筱的脑海,她甩甩头,一抬眸,便见钟离朔正肆意地朝他们奔来。
“您二位干什么呢?这么半天不见人影。”钟离朔勒住缰绳,朝二人一扬头,“还戴花了?怪好看的。”
“我倒是从未想过,你也会是爱花之人啊。”杨筱笑看一眼肩上的花,又望向钟离朔。
“如此绚烂之物,因何不爱?”钟离朔畅然地一展胳膊,又策马回头和二人并行着,“这若是在江南,花还不知开得有多艳呢。”
白铭饶有兴趣地望向钟离朔,“听闻江南人皆有雅趣,处于山水间亦陶冶情操,你若是能到江南走一遭修身养性,岂不美哉?”
“我看未必吧?”钟离朔笑着一点杨筱,“绫玉自江南而来,性子不也是这么烈?”
杨筱闻言,笑着就要打,却被钟离朔抓到把柄一般指着,“你瞧,你瞧,说什么来什么。”
他得志地朝白铭点了点杨筱,“先前一言不合就立军令,后来见你提枪便打,今日又要打我……”
“哎哎,行了啊,”杨筱一掌打断钟离朔的话,“那是你没见过岑曈汐,她打小在江南长大,脾气比我还硬。”
“嗯?”钟离朔与白铭对视一眼,尔后望向杨筱,“此乃何人?”
杨筱笑着清了清嗓子,“此人品性超然,气质出尘,命格坚毅,文采斐然。高淡若天上月,抚琴如影中仙……”
“好了,好了,可以了,”钟离朔见她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打断,“就算此人真的超凡脱俗,也没你说得这么玄乎。”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杨筱不服气地点着钟离朔辩驳着。
“好啊,等哪日飞墨化作蛟龙,”钟离朔一摸胯下战马的头,“我便乘它下江南,会一会你说的这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