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幼左右一看,并未看见“其他人”,正自疑惑,这时,身体忽然一歪,幸而及时立足脚跟,低头一看地面,只见土砾跳上跳下,原来是地面在震荡,很快,便听得“轰隆隆”、“沙沙沙”一连串杂响,心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转头一看,但见桃夭像个木偶娃娃,失了神魂一般,呆呆站着;吾爱则站在一旁,手中把玩着铜板,帽檐遮住他双眼,不见其神,只见他唇角轻勾,微微侧脸,朝向桃夭,似在默默凝视她。
而湿婆女却站在门口,向往张望,神情凝重,似是发现了甚么不寻常的事?
卜幼心中一紧,大步走向门口,也向外望去,只见地面颠簸得厉害,把墓碑都颠得歪在一旁,把坟堆也颠得散落开来,甚至……把埋葬的尸体也颠得出了土。
但见一条腐烂的、惨白的胳膊突然从坟中伸出,按住地面,紧接着,另一条胳膊也钻出了坟堆,而后是头,脖子,胸膛……最终,整个尸体都爬了出来,站了起来。
话说,普通的尸体能站起来么?
这时,地面渐渐停止了震荡,“轰隆隆”、“沙沙沙”的杂响也渐渐止歇,整个街道上,死寂沉沉,唯有小阴风呼咻,呼咻……
半晌,这静寂终于被打破,只听吾爱的声音低雅,却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他轻轻哼道:“都从坟里爬出来了。”
卜幼呼吸一滞,猛地转眼望去——
但见一轮巨大的白月之下,半明半暗的街道上,站满了……死尸!
死尸们的腐烂程度不一,大抵分成两种,一部分死尸只剩了白骨架;另一部分尸体却相对保存完好,却也腐烂尸变,青蓝尸斑爬满腐皮,蛆虫在皮肉中钻进钻出。
它们垂着头,耷拉着胳膊,站得歪歪斜斜,静立不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却哪来得及管那指令,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卜幼立时召出百余张灵符,念咒结印,灵符便幻化成阴灵,恰在此时,“叭!”的一声响指凭空传来,卜幼心中一紧,下令道:“各位请去!”阴灵得令,纷纷飞出。
便趁此之际,卜幼握住湿婆女胳膊,果断道:“吾,带着桃夭,走!”
吾爱道:“小仆遵命。”将桃夭抄在臂弯中。
便即四道身影双双闪过,混在阴灵之中,如风飞奔在街道上,随机闯入一间屋子,立时悄声关门。紧接着,卜幼心念一动,魂息从身体中漫出,围住四人,待一口气不喘,做完这一些,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
湿婆女疑惑道:“你方才做什么?”
卜幼只道了一个字:“我……”
却是来不及再说,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砰!”的一声,屋门从外被撞开,几个行尸闯了进来,湿婆女双目一寒,便要出手将那行尸烧毁,却被卜幼拦住,见她摇了摇头,做了“嘘”声。
湿婆女虽不清楚卜幼来历,但也知卜幼应是在帮她,所谓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即便是一族之长,也甘愿放下身段,配合了这小姑娘。
于是几人一言不发,保持安静。
但见死尸在屋内四处游荡,期间,来到这几人周围游逛。若是寻常之人,看到这些腐尸,非吓得尖叫不可。但这几人都见惯了场面,不足为奇,便是一言不发,待死尸们游荡一圈,纷纷踏出屋门,才发出声息。
湿婆女道:“那些死尸为何看不见我们?”
自然是因为,这些死尸循着活人气息进攻,而卜幼此前先是发动百余个阴灵,便是为了散布阴气,混淆视听,以便他们混在阴气中,趁乱逃跑。来到屋中后,她又利用阴灵魂烟遮掩众人,同时形成一层保护屏障,这才没让死尸发现。
卜幼知湿婆女看不到阴灵,也不想暴露身份,多生事端,便道:“我方才施了一种,啊……江湖术法,这解释起来颇为麻烦。现在情况危急,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族长只需知道,现在那些死尸暂且找不到我们就好了。”
想起一事,她急忙又道:“族长,你既然是青溪,可知云白的父母是不是葬在这里?”
湿婆女道:“据我所知,不是。云白是天京都人士,他双亲都葬在天京都。你何以问这个问题?”
卜幼:“咱们此前逃出那屋子的时候,我看见那屋子外也有坟墓,墓碑上写着‘先父先母之墓,不孝子云白敬立’。如果云白的双亲葬在天京都,为何这里会有云白立的墓碑?”
这时,外头有人喊道:“识相的,就赶紧出来,不然法师大人找到你们,便宰了你们!”声音尖哑,好似戏园子里的仱人,捏着嗓子唱戏,正是白无常的声音。
卜幼很少与黑白无常打交道,之前三月三,几人一起出行收阴灵,也只是为了办公务,因而对两位无常爷并不了解,如今稍一接触,总觉这二位爷怪趣得紧,心道:“这白无常平时经常逛戏园子么……”
这时,白无常又道:“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惩罚李秾啦!我们要把她打死啦!”
闻言,桃夭沉默了一路,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急道:“姐姐有危险!咱们去救姐姐吧!”
她自从被湿婆女救出来,便没敢看湿婆女。同样,湿婆女也不怎么看桃夭,即便是看,也是偷看。似乎揭开这么一层血缘关系后,这母女二人非但不亲密,反而变得拘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