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六点,天还没什么泛灰的迹象,郁棘总是在这种时候后知后觉,春日正浓。
路上的行人都走的春夏秋冬四季混搭风,短袖旁边配毛衣的比比皆是,显得郁棘仇跃俩人像拍时尚画报。
“天越来越长了啊。”郁棘伸了伸懒腰,和仇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这风衣也穿不了多久了吧,那你夏天一般都穿什么?也穿长袖?还穿黑的吗?”仇跃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整整衣服,忽然想起这人腿上套了衬衫夹,手僵在半空。
“这手干嘛的?”郁棘愣了半秒,礼貌地跟他握握手,又说,“你要嫌热我就换成白的。”
“不用改,”仇跃只是盯着他大腿,“今晚能不能穿着衬衫?”
郁棘立刻松手,洒灰似的在空中来回甩,“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都连着五次了,公平交换也该轮到我了。”仇跃把他手拽回来。
“你这公平够变态的。”郁棘装模作样地皱紧眉头。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仇跃握的更用力了些。
另一只手也沉甸甸的,礼品袋的细绳勒着手掌,让仇跃想起件事,“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郁棘一直左右交替踩砖的脚突然被打断,差点儿被人行道的石砖绊倒,“6月26号,怎么?”
仇跃眼疾手快把他捞回来,“你生日一般怎么过?开趴体?还是什么有邀请函才能进的宴会?”
“从哪听的屁,”郁棘恢复平衡,顺势凑近仇跃,“我生日就回家吃吃饭,中午上我爸妈那儿,晚上来姥姥这儿。”
他顺手捏了捏仇跃手指,可惜隔着一层皮质手套,怎么摸都不舒服。捏着仇跃的手犹豫半天,从食指第一个指节徘徊到小拇指指根,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脏。
“那今年呢?你爸妈那儿是回不去了吧,顾某三也已经落地北欧,你又没什么别的朋友了……”仇跃仔仔细细地帮他排除错误选项。
“想跟我出去约会直说,”郁棘没纠正醋精对顾斯锐的称呼,摘下手套,把五指插进他指缝,“不过……看你表现喽~”
“好。”仇跃笑了起来,回手扣住他。
郁棘其实有点儿紧张。
但和以往走在这段路上,脑子里的反复排演完全不同,仇跃的体温从手掌传来,抚平了一丝焦虑。
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姥姥会喜欢仇跃吗?俞姐会喜欢仇跃吗?仇跃会和她们聊的来吗?以及……确认关系没多久就来见家长,是不是显得太随意了?
问题层出不穷地从心底冒出来,却都伴着隐隐的期待。郁棘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定了定心神。
他预感结果会是好的。
虽然他的预感一向不怎么准。
康复中心里仍然常伴孩童的嬉闹,郁大夫却破天荒地等在大厅,跟俞姐唠着家常,上扬的皱纹都透着欣喜。
郁棘握紧仇跃,用戴着黑手套的那只手敲了敲玻璃。
“小鸡来啦!”姥姥立刻扶着沙发把手起身,看到仇跃时两眼放光,“呀!好帅的小伙子!”
倒是俞姐……看见他和仇跃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迅速整理成她一贯的微笑。
“不对不对,”姥姥似乎也注意到了,趁走过来迎接他俩的步伐,微微挡住俞姐,笑得更加灿烂,“我重新讲,好帅的两个小伙子!”
“我男朋友,仇跃,”郁棘尽力忽视异常,轻轻揽过仇跃后腰,一一介绍,“这是我姥姥郁大夫,还有俞姐。”
“姥姥好,俞姐好。”仇跃微微颔首,模仿着郁棘的行为习性,摆出乖宝宝的微笑。
“好好好!小跃好!”姥姥和俞姐对视一眼,随后不住地点头。
十指相扣的手这么一分开,姥姥立刻拽过仇跃,连上楼都等不及了,直接拉着人坐下。
俞姐见过“郁棘男朋友”本尊,便回了前台,没再打扰这一家人见面。
不过前台离得近,郁棘能看出来,她一直支着耳朵,悄悄关心着这边。
对其他爱八卦的医生护士来说,这行为其实很好理解,毕竟是院长孙子的男朋友,要换个人值班,他俩照片早该传遍瓜田聊天群了。
但这是俞姐,生活状态跟隐居没什么差别的郁棘都觉得她过于超然世外的俞姐。
这份关心就显得不同寻常。
她认识仇跃?还是见过?
郁棘收回视线,装作没察觉任何异样。
这头姥姥已经拍着仇跃的手抛出一连串儿问题:“仇跃是哪两个字呀?是比郁棘年纪小点吗?他有没有欺负你呀?你跟我说,我现在就揍他!”
“姥姥——”郁棘哀嚎了一声,“您问问题之前要不要看看他这一身肌肉,我哪儿能欺负的了他?”
仇跃也笑了笑,慢慢解释:“我名字是有仇那个仇,海阔凭鱼跃的跃,今年18,郁棘对我挺好的。”
海阔凭鱼跃?
郁棘挑了挑左眉,仇跃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姥姥呲了郁棘一眼,又川剧变脸似的冲仇跃笑,“小跃看着就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郁棘猛地扭头盯着仇跃,虽然被他精心打扮一番,不那么像混混了吧,但仇跃这188的身高,除了腰浑身都硬邦邦,到底哪儿能看出来心软的?
“咳,”郁棘迅速转移话题,指着仇跃手边的袋子,“他给您带的礼物。”
仇跃立刻拿出书签盒,双手递过去,“时间有点匆忙,就做了个书签。”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带什么礼物嘛。”姥姥嘴上念叨着不好,接过礼品袋的手却很兴致勃勃。
“他亲手做的,”郁棘炫耀地挑挑眉毛,“厉害吧?”
“哎呦小跃这么心灵手巧,”姥姥打开盒子就感叹起来,“咦,这窗户拉开就是康复中心的名字呀,小跃好用心!”
“不过我没在说客套话,下次不用带礼物来,我这个年纪什么都不缺,能多看看你们就是最好的啦,”姥姥拍拍仇跃的胳膊,又逮着小窗来回的拉,长舒一口气,“说起来,你姥爷年轻时候也当过木匠呢,小跃跟他应该有共同话题。”
郁棘顿时警铃大作。
姥爷都去世多少年了,就是有共同话题仇跃也唠不上,这纯粹是本鸿篇巨著的引言,姥姥话头一起,能唠个三天三夜不停,把她俩的爱情故事讲个遍。
郁棘赶紧头大地岔开话题:“郁大夫,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复查?”
“哎呀,差点把这件事忘了,”姥姥俩手一拍,又被仇跃扶着站起来,“时间紧任务重,小跃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们尽量快点下来。”
“好。”仇跃乖乖点头,目送郁棘掺着郁大夫上了楼。
一进诊室,郁大夫就戴上眼镜,眼中闪过了然,“流落桥洞的男大学生?”
“是,”郁棘对没在她脸上看到惊讶十分惊讶,失望地坐下,“您怎么知道?”
“你这个性格,不出意外的话,半年都认识不到一个陌生人的。”姥姥说。
那这出的意外实在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