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逊忙起身,等他吩咐,“王爷。”
裴疏则却悠悠垂目,安排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这月十七是本王爱人的生辰,她随我远道而来,也十分辛苦,你安排下去,本王想给她办场生辰宴,盛大一些,哄她高兴。”
此话一出,满堂俱寂,在场官员哑口无言,无不纳罕。
靖王并未娶妻,连个正经侧妃都没有,谁也不知道他身边那位怀了身孕的女子是谁,恐怕连良妾都算不上,他们都是有品有位的陪都府官,凭什么拖家带口去给一侍姬庆生?
何止荒唐,根本就是谬不可言。
连李逊都愣在当场,忍了又忍才道,“敢问殿下,那今日所谈之事…”
谁知裴疏则直接打断,“你先做好这件事。”
李逊忍无可忍,“王爷。”
裴疏则抬眼,“怎么?”
李逊生出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憋屈,“微臣知道您爱美心切,可生辰年年都有,还是莫要误了正事吧。”
裴疏则轻哂,“生辰年年有,难得在金陵。”
他起身离开,留下一帮地方大员面面相觑。
李逊站在堂下,气得脸都紫了,拂袖而出。
推官紧追出来,“大人,大人等等,我们真要照办?”
李逊瞪眼,“我还能拦着不成?办去,他不嫌丢人,就大办特办,看后头着急的是谁!”
推官点头哈腰地跑了。
裴疏则回到官邸,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思绪有点乱,奉真的话和不堪的往事纠缠在一起,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想起从前,刚从随州苦牢里捞出命来,拖着病体赶去越府,想找姜妤问清原委,却连越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晴烟出来见他。
晴烟和芳枝都是姜妤的贴身女使,不同于汝阳王府家生的芳枝,晴烟是越母拨去伺候的,年龄大些,更机敏妥帖,也和姜妤一起长大,情分并不比芳枝差。
她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我们姑娘是什么身份,汝阳王独女,当朝太子的嫡亲表妹,你一被靖王赶出府的外室子,投军数年一事无成,使一把私相授受的手段,就想诓骗临川县主同你在一起?我们姑娘也不是傻子,不过哄你两句,心里可厌得很呢,你别做梦。”
那话落在耳中嗡嗡作响,裴疏则身上战伤摞刑伤,硬撑着才站住,“我想见妤儿,和她说几句话。”
“什么妤儿?”晴烟冷脸竖眉,“虽然从前兄妹相称,如今也该注意忌讳,你起了这般心思 ,越府断不会再容你,县主名讳岂还是你配直呼出口的?”
她顿了顿,扬声道,“何况你也见不着她,姜越姻亲说定,姑娘已由我们公子护送入京,回母家待嫁了,以后都该长长久久地避着才好!”
她说完便利落转身,朱门紧紧关上,裴疏则却不愿信自己的耳朵,转头询问褚未,“未叔,是不是我听错了,晴烟说她回京待嫁?”
褚未目露悲悯,“公子,我们回随州吧。”
裴疏则摇头,“我去趟京城。”
褚未愣住,情急道,“京城据此千里之遥,你这身子骨如何撑得住,那丫鬟所说未必不是对方不想见面的借口,即便真不是,你赶过去难不成看他们成亲?咱回去养病成吗?”
裴疏则铁了心北上,才抢回的命又舍掉半条,然而果真在京中见到姜妤,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他在边疆出生入死,在刑房替越文州挡下劫难,最后他们姻缘美满,花好月圆。
裴疏则头痛欲裂,忍不住连声咳嗽。
按奉真所言,姜妤当时倒像是真想同他成婚,简直就是笑话。
他被坑害过太多次,决计不会再上当。
夜色初降,褚未进来回话,说生辰宴的帖子府尹已经派人发出去了。
五月十七,不必明说,该上门的自会送上来。
他看到横案上那对羊脂玉镯,问了一句,“殿下,这是给姑娘的生辰礼吗?”
裴疏则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到,蓦然掀起眼。
他没说什么,抓起玉镯起身,去找姜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