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往后的半个月,江寒聆和仵作日日往停尸房跑。原先见了死尸心里发毛的他,面对苏应怜的尸体,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喝上一杯茶。
他们把尸体从棺里抬出,放在衙门里,清理干净,反复查看苏应怜的尸体,仍是不见端倪。
公主那边,言肃微帮江寒聆顶住了,却是日复一日的催促,像是害怕再拖延下去,麻烦就要找上公主。但江寒聆总觉得是他们哪里出了错漏,没仔细瞧清楚,不肯将苏应怜的尸身送回安葬。
贴身侍女找上了王府,话里话外要他们把苏应怜葬了。江寒聆周旋着,讲得嘴都磨干起皮,每天都换着说辞,要把人劝走。
再后来,公主府那边也不吃这套了。侍女平心静气地坐在王府前厅,一杯茶,一碟糕点,悠悠地等江寒聆回来。
江寒聆回来,一见侍女的脸就眼前发黑,他实在没招来搪塞过去了,他要脸,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没修炼到家。
今儿侍女说话不夹枪带棒,气氛不剑拔弩张了。江寒聆正奇怪公主口风转变之突然,下一秒,他就如闻惊雷。
“公主说,你们不将苏面首还给公主府也行。”侍女微笑道。
“草民谢公主......”
“先别急着谢,”侍女打断他,“死的留你们这儿,得拿个活的还来。”
“什么活的死的?”江寒聆疑窦顿升,捏紧座椅扶手。
“意思是,那个苏面首的尸身你们可以留着慢慢查,但是公主要一个新面首,”侍女的神态与公主愠怒时如出一辙,斜着看江寒聆,“江公子去公主府那日带的随从就不错。”
自己只带了归无月去公主府,难道公主是要收归无月做面首?但归无月分外英气,不是公主偏好的美男类型。
江寒聆回道:“这事要看归无月本人同意否,他是王府的客人而非仆从,在下无法替他做决定。”
“行啊,那你知会他一声。若不同意,苏面首的尸身尽快回会公主府吧。”
江寒聆连声说是,侍女不依不饶似的,紧接着又说:“公主一连没了两个面首,府里正缺新人呢。”
送走侍女,江寒聆即刻命人唤来归无月。
归无月估摸着又在和丫鬟仆人们一块玩,来见江寒聆时,额上的汗珠都没擦干净。江寒聆本想好好和他说,见归无月这副模样,没由来的一阵心烦,语气僵硬几分。
“方才公主府来了人。”江寒聆不拐弯抹角。
“又来要苏应怜了?”归无月毫不意外。
“是,但他们给了个条件,我们可以不还苏应怜。”江寒聆说。
“什么条件?”
“公主要再纳一个面首,从王府里挑。”
“嗯,”归无月听着,“挑谁?”
“你。”江寒聆定定地看着他,捕捉归无月每一个神态和动作的变化。
归无月危险地眯起眼,笑容全然不见,周身空气都冷了下来,江寒聆感到一阵压迫,只听归无月没没有情绪起伏地说:“你同意了?”
“没同意,”归无月听完放松下来,江寒聆却说,“我说要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叫问问我的意见?”归无月拔高了嗓门,震得江寒聆耳膜疼,“你觉得我会同意吗?”从天上到地上,江寒聆不懂他的喜欢就算了,还要问他要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更甚着是送他去给别人当男宠。归无月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冲江寒聆发火。
没想到归无月能有那么大反应,江寒聆心平气和,顺着归无月说:“既然你不愿意,我这就去回绝公主。”语罢,江寒聆转身要喊人备轿。
“那苏应怜怎么办?”归无月牵住江寒聆的衣袖,小声道。
“只要想,总有办法。”江寒聆淡淡道。
“但、但是......”归无月突然结巴,五味杂陈,暴怒的气焰在江寒聆的沉静如水面前灭下。江寒聆再不解风情,怎么会让他做男宠。
江寒聆偏头看归无月,等待着他接下去要说的话,神情几乎与下凡那日无异。归无月恍惚中将溺云与江寒聆的脸重合了。
他霎时振奋精神,在江寒聆疑惑的眼神里,激动地抓住江寒聆,说:“为了你,我想帮你,但去给公主做男宠,这不行。”归无月自顾自地,像疯了一般对着江寒聆碎碎念,抓江寒聆腕子的力道不知不觉收紧,仿佛怕他跑了。
江寒聆忍痛转了转手腕,归无月抓得更紧了。江寒聆猜想过归无月会是什么反应,却没考虑到归无月莫名而来的表忠心。
的确,归无月一路以来照顾他,为他受伤,为他做事,好像不求回报。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无私奉献,无论如何都要图些东西。既然这些归无月都不要,那他到底要什么呢?江寒聆突然很想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