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过多思考的行为突兀且尴尬,但想得知因果的却邪将这些抛之脑后,隐隐希望经过他的劝说,能够让溺云放弃。
“仙君记得我。”却邪直视溺云双眼,那双眼睛温温柔柔,不参杂质且纯净,像一汪清泉,像一朵云。
“当然。”溺云说。
“我来是想问仙君一件事。”却邪手心发汗,心脏在虚弱地砰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以缓解自己的紧张。每次碰到溺云他都是这样。
“什么?”溺云笑着问。
明明溺云比他矮半个头,微微仰视着他,却邪却生出一种被审视的错觉。他偷偷掐住自己,忽视身体的各种不适,艰难张嘴道:“仙君要去渡情劫,是真的吗?”
溺云释然地笑,轻声道:“真的。”
“仙君喜欢执光吗?”却邪着急再问。
溺云收敛笑容,认真思考,回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却邪急得汗流浃背:“既然如此,仙君为何仍要去?”他已不顾礼节,激动地握住溺云双腕,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立刻把溺云拉走。
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无措,溺云迅速恢复如常,又笑道:“我不懂何为情,何为爱,天帝说只需要去人间一遭,便可知晓的明明白白。更何况仙界的日子日复一日,太过无趣,我便想,试一试不是坏事。”
竟是如此荒唐可笑的缘由,从溺云的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
却邪已经忘却了身为凡人时之事,留在记忆深处的,是凡间世事艰难,人心险恶,记得那不是个好地方。他不由得说:“仙君会后悔的。”
“或许吧,”溺云说,“但已决定的事,不便再改。”
听着像是再无挽回之机,却邪还想争取,他不自觉地红着眼,激动道:“可、可这仙界爱慕仙君的人有那么多,他们知道了都会难过。”
“好像是的。”溺云从却邪手中抽回手腕,勾起食指擦拭却邪脸颊。动作很轻,带走了却邪不知何时流下的一行泪。
却邪很想抓住溺云的手,他眷恋轻柔的触感,已经有几百年没人触碰过他的脸颊了,又耻于自己的泪。
溺云抬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泪水,轻声道:“这算是喜欢吗?”
却邪板着的脸涨红,两手交握在一起,右手抠进左手肉里,从后槽牙里挤出字:“是。”再羞耻,再不愿坦诚,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那你为何喜欢我呢?”溺云等却邪解答心中疑问。
为什么喜欢?却邪没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对溺云的喜欢好像自相见的第一眼,便自然而然产生了,再加上......
“我......”却邪咬住下唇,皱紧眉头,在找一个能说服溺云的答案。
溺云仍旧耐心地等,但有人等不了。
“仙君!溺云仙君!”报信传令的雀儿边飞边叫,催促道,“执光仙君已经下界去了,您可不能再耽误了。”
听罢,溺云回头看着却邪饱含心碎的眼睛,柔声道:“我要走了。”
却邪不甘心,他问:“如果,如果是我去求了天帝,仙君你会答应吗?”
溺云望着雀儿扑腾远去的身影,思索道:“应该会吧。”
得了回复,却邪拱手相送:“愿仙君此去,得偿所愿。”
溺云走后,仙界哀叹了一阵子,但最受伤的莫过于却邪。溺云临行前,却邪不问那些话还好,那么一问,溺云一答,倒显得他仿佛有机会。
执光与溺云在人间的凡胎为同月同日所生,原本天帝给他们定的同年同月同日生,为的是一个“天命情缘”的说法。然而溺云被却邪绊住,去晚了些。
却邪捧着一方水镜,时时盯着溺云。从溺云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却邪恍惚中想,自己真的要在此眼睁睁看着溺云日渐长大,然后许配与他人吗?怪不得父母在子女成亲时都会抹眼泪,却邪蓦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无情了。
天上的日子过得慢,但判帖那些罪仙已经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了。却邪不得不放下窥视溺云的水镜,去处理干净那些人。
等到判帖一一收藏入册,总判朱笔亲批,再拿起水镜,人间的孩儿已然是玉树临风、才貌双全的模样。
却邪看得痴了。虽然不知道他离开的时间内,溺云身上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的是天真变成忧愁,稚嫩变为成熟,那张脸与仙界的溺云别无二致,只是没有了高不可攀的气质,变得可爱亲切了。
然后他继续瞧,继续看,直到执光拉住溺云的手,亲了溺云的脸颊。
即使溺云背对水镜,却邪看出他浑身上下透着红,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执光的示好溺云不躲,反而回握他的手,一副亲昵的模样。
却邪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