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坐下时,她才听见旁边人带着愧疚的声音。
“对不起。”徐绘丽下课第一时间就找了过来,低着头向她道歉,手里举着一支跑到校医室拿的药膏。
温槐序笑了笑:“不是你的问题,不用道歉的。”
徐绘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谢谢你。”
水杯倒过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扣住杯头。
要不是温槐序,烫伤的就是她的手臂了。
“这个给你。”徐绘丽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抹茶慕斯味的百醇,宝贝似的献上。
“那我就收下了。”温槐序冲她偏了偏头。
手上缠绷带不怎么影响温槐序的生活,该写字写字,该吃饭吃饭。
只是路轶和刘洋洋这两个显眼包大呼小叫。
刘洋洋:“这可是一双能改变三中命运的手啊!哪个不长眼的动了我们的命运之手!”
路轶也慷慨激昂:“命运之手陨落,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谈研熙咬着筷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温槐序倒觉得两人一唱一和很有意思,听他们打岔心情都好了不少。
温槐序:“夸张了,就普通的手而已,人体构造都一样。”
“不一样好吧!”刘洋洋突然坐直身子,“我的手就只能考四百多分,怎么教都不听使唤。”
“那可跟手没关系,补补脑子吧。”谈研熙嚼完一口饭,说。
其他人都笑。
吃完午饭还早,路轶和刘洋洋心血来潮要去打会儿羽毛球。
谈研熙说他们也不嫌出一身汗,没什么兴趣地摇摇头去小卖部了。
温槐序和简司年则往教学楼走。
正午的太阳毫不收敛,刺眼又毒辣。
上操场活动的人还挺多,羽毛球场地人都满了,没场地儿的人随便用球包当分界线,找个犄角旮旯就打起球来,丝毫不在意别的。
路轶他们就在那儿打球,白色的羽球似流星划过,飞越围网,在球拍的接应下有来有回。
和新高一那批一起的校服终于发了下来,温槐序上身是黑白撞色的短袖,下边是一条两条白杠的黑裤。
抛开胸前的红色校徽,这身还挺适合当日常装的。
“喏。”简司年掏了掏口袋,手心躺着几颗透明包装的蓝色薄荷糖。
温槐序拿了一颗:“谢谢。”
她吃糖喜欢含着,尤其是埋头做题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甜气在嘴里散开,又慢慢变淡,只留了点余味供人回忆。
简司年则嚼得嘎嘣响,硬糖磨成小块儿,没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低头去看温槐序的右手,问:“真的不疼吗?”
温槐序脚步顿了顿,掀着眼皮看着旁边人。
他自己脸上的那道划痕也没痊愈,伤疤颜色淡了淡,结了痂。
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喊疼,不知道从哪个人生阶段开始,大家不约而同地违心说不疼。
真的不疼吗?
怎么会呢。
温槐序抿了抿唇,说:“那你疼吗?”
走廊空寂无人,简司年上台阶的脚步停住了。
这句话像一击鼓捶,敲打着他沉闷的内心。
他想起之前父母离婚那会儿他要死不活的状态,没什么劲,唯有手臂上一刀一刀的划痕让他有实感。而他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划痕,语气间不带温情,只有冷漠。
简锋说:“傻不傻。”
餐桌前,简司年就笑,后仰靠着椅背甩了甩手。
那个曾经磕破膝盖会紧张地抱起他问自己疼不疼的父亲,最后如同陌生人一般吐出这几个冰冷的文字。
没有在意,没有心疼,只有长辈高高在上的审判。
所以温槐序问疼不疼时,他差点又下意识回答起那个说烂了的两个字——
不疼。
骗人的,人又不是钢筋水泥做的,怎么可能不疼。
“疼。”空荡的楼道轻轻飘来这个字,简司年手扶着栏杆继续上台阶,“疼死了啊。”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膛炸开,他闭眼死死咬了咬下唇,空气中似乎燥热起来,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垂在腿侧的右手捏了捏校裤,匆匆留个背影落荒而逃。
脚步声很快消失,荡起涟漪的湖面重归平静。
温槐序垂下眼,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她用力捏成一个拳,叹息:“我也疼。”
但疼的不只是手。
楼道又重新响起脚步声,温槐序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