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嘉佑帝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子,有些讶异对方的年岁竟如此小。
跪在那里,活像是一群老东西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神色莫测,瞧不出喜怒,“温氏,卢尚书等人认为你创办商会,有违背重农抑商之法,是动摇国本的举动,你有什么要说的?”
温杳神色冷静地回答道:“回禀陛下,本朝的确有重农抑商的传统,可士农工商,皆是陛下的子民,民女愚钝,私以为之所以抑制商户,主要是因为商人流动性大,且若是人人都去经商,那便没有了愿意种地的,也就没有了粮食。但若是能解决这两个问题,商人又能贡献大量的税收,那么即便民女试图主张减轻对商人限制,是否也不算是动摇国本了?”
嘉佑帝来了兴趣,“哦?你当真有办法解决?”
“陛下面前,民女不敢无的放矢。”
随后,温杳详细介绍了针对这两个问题的解决办法,这些办法由她最初想出来,这几天在牢里,楚梓远听完后帮她进行了补充和完善。
关于商人流动性大,容易造成社会不稳定这个问题,她创建的商会明确限制了登记入会的商户只能在本县经商,而如果发展到连锁的程度,则需要在本县商铺继续正常营业的前提下,才能申请到其他县商会的许可开设分铺,而对于这种连锁商铺的东家,商会也有一定的出行限制。
并且,商户们在加入商会时签署的协议也规定了,日后,凡是由商会发起的赈灾捐助、军需捐助等,入会商人将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捐款,视商铺的规模和流水划分定额。
如此一来,商人反而帮助维护了社会稳定。
至于当朝廷减轻对商人的限制后,再加上有这种商会帮扶,万一人人都不种地改经商了怎么办?
说实话,温杳起初也在问题上走了死胡同,还好有楚梓远这个实干家帮她出谋划策。
因为关于第二个问题的应对方法比较细化,且涉及到后续官府的具体推行,温杳只是简单说了个大概,随后便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具体的法子,民女在这册中都已详细写明,请陛下一览。”
小太监上前,接过温杳手中的册子,又转交给大太监,由大太监展开检查了一遍后,方才交由皇帝。
嘉佑帝看了有一刻钟。
随后,抬起头,向来君心难测的眸中也带了几分明显的惊讶,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温杳诚实道:“民女不敢欺瞒陛下,这些内容有很多都是楚太守帮民女完善的。”
闻言,嘉佑帝目光投向站在朝臣中的楚梓远,意味深长。
楚梓远上前道:“回陛下,这册中内容,微臣只是略帮忙补充,主要都还是温氏本人的想法。”
嘉佑帝沉吟了半晌,笑了。
他视线分别扫过这两人,不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是出挑的,倒是般配极了。
又想到这楚梓远在江州县当县令时,温氏也在江州县,后来又都在扬州。
啧啧啧。
众朝臣都被这位陛下突然的发笑弄得精神惶惶。
陛下这是什么笑?
以往应该从未见过吧?
众朝臣都不解,一时都屏气凝息。
紧接着,嘉佑帝便出声道:“既如此,那便还是从扬州开始,就由你楚梓远负责具体推进。”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卢尚书面色遽然一变,这样一来,若是后续真发展成农商并重,那商人自己家族子弟就可以通过科举取仕,何须再投靠世家,那他们平日里的银子岂非要大大缩减?
“陛下!三思啊!”卢尚书语带悲切地连忙站了出来,又痛陈了一番祖宗之法、国本等等老调重弹的话,听得嘉佑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偏偏跟着卢尚书站出来阻止的人实在不少,就连礼部尚书、礼部尚书这两个一直以来没吭声的老狐狸,此刻也站出来发声了。
嘉佑帝冷哼了一声。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些畜生之所以如此激烈反对,无非是因为这样以来,以后商户们原本用来供养世家的银子,都变成了上缴国库,这些人平白损失了大笔进项,甚至还会因为对商人限制的放松,商籍子弟也有了科举取仕的渠道后,会挤占一部分世族的权力。
而偏偏,这些都是嘉佑帝想要看到的。
他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宰相,君臣二人都是心有灵犀的,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只见楚相终于站了出来,他开口声音沉缓,不疾不徐,但说出的内容却在朝堂上激起了一阵骚动。
“陛下,臣有几箱东西要献上。”
嘉佑帝颔首,“准。”
紧接着,便有四只大箱子被抬到了大殿上。
卢尚书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几只大箱子,不明白楚文毅这个老狐狸又要耍什么把戏。
“楚相,这箱子中都是何物啊?”嘉佑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