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宁梦里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明明应该是像野兽一样锐利的眼神，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平静温和的。

江雪宁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得知了厉大校的全名。

厉铮寒。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江雪宁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坐，厉大校？哪里不舒服。”

厉铮寒坐在江雪宁面前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

“旧伤，最近肩膀后面总疼，这是我当时受伤的病历。”厉铮寒把手里的那一叠厚厚的A4纸给江雪宁递了过去。

江雪宁接在手里，开始一张一张的翻。

左肩贯穿伤。

右侧肋骨断了三根。

左侧腹部刀伤。

右侧尺骨骨裂。

右手掌心割裂伤。

……

病历上的时间是去年十月，厉铮寒中毒是八月，也就是说，这位厉大校刚刚经历完极端易感期的折磨，又差点牺牲了。

看着江医生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厉铮寒就莫名的心虚。

“江医生？”

“嗯。”

江雪宁应了一声，他重新看了一遍左肩贯穿伤的详细记录，这个伤是所有伤中最严重的。

“不应该啊，就算是穿着安全级别最低的防弹衣，肩膀也不会伤的这么重，你没穿吗？”

江雪宁抬起头，用眼神质问厉铮寒。

厉铮寒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那次行动我负责一个村子的撤离，队伍中有个孕妇，我……”

“你就把防弹衣给孕妇了。”

“是。”

在梅拉万时，姓顾的副队长是跟江雪宁讲过厉铮寒中毒过程的。

当时兽牙小队奉命去护送一位生物学专家，但途中遭遇了生化武器糜兰香的袭击，厉铮寒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防毒面具给了那位生物学专家。

那段路走了四个小时，厉铮寒为了保持清醒，一共打了十支抑制剂。

要不是医院里面正好有解毒剂，合成机还有最后运行一次的耗材，厉铮寒根本挺不过来。

江雪宁不想去评价一个特战队长舍己为人的行为是多么的高尚，江雪宁只是很气厉铮寒不珍惜他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肩膀疼是吗？上衣脱了我看看。”

没有了一开始的和煦，江医生开始冷脸看病。

厉铮寒满心忐忑，不知道江医生为什么态度变了，但他还是听话的脱了身上沙漠色的T恤。

江雪宁戴上手套走到了厉铮寒的旁边。

厉铮寒见江医生站着，就也想站起来，被江雪宁按着肩膀压了下去。

“你坐着就行。”

看了一眼厉铮寒左边肩膀上乱七八糟的针脚，江雪宁忍不住的皱眉。

“这谁缝的？”

“我自己。”

“……”

后面的话卡在了江雪宁的嘴里，他本来是想说哪个医生能把伤口缝的这么难看，幸好嘴没那么的快。

“缝的不错，挺厉害，你肩膀是怎么个疼法？”

“就，里面疼，我也说不清楚。”

“这里吗？”

江雪宁绕道后面，用指尖按了按厉铮寒的斜方肌。

“不疼。”

“这里呢？”江雪宁又按了按下面的小圆肌。

“嗯，这里疼。”

“我用点力，你忍着点啊。”

江雪宁一手扶着厉铮寒的肩膀，一边用力的去揉压疼痛的那个点。

“呃嗯。”

厉铮寒闷哼了一声，原本就紧实的肌肉又硬了几分。

“很痛？”

“是。”

“里面肌肉组织粘连了，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开点止疼的膏药贴。”

“好。”

“衣服穿上吧。”

江雪宁摘了一次性手套，又回到了电脑前面打字。

厉铮寒把衣服穿好，安安静静的等着。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江医生的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柔顺的发丝，显得他人很乖，上挑的眼尾又带着些伶俐。

最好看的是他鼻子侧面那颗黑色的小痣，让他整张脸都灵动了起来。

还是毫无遮拦的直白眼神，江雪宁就算没抬头，也感觉到了。

“我脸上有脏东西？”

“啊？”厉铮寒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露骨了，赶紧解释，“没有。”

“没有你干嘛盯着我脸看？”江雪宁挑眉抬眼，直视厉铮寒。

“……”厉铮寒不知道怎么解释，却也不舍的挪开自己的目光。

“好了，去交钱取药吧，平时不舒服就热敷一下。”

江雪宁把缴费单从桌子上推到了厉铮寒的面前。

“谢谢江医生。”

“不客气。”

话落，江雪宁按了一下叫号机，下一位患者推门而入。

十分钟，虽然时间不长，但厉铮寒走出诊室的时候是开心的，因为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又多了一点和江医生相处的时间。

诊室中，江雪宁继续看病，一个上午30个号，他没时间想别的，直到中午送走了最后一个患者，江雪宁才靠在椅子上缓了口气。

这一闲下来，脑子里面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