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次日,落花啼梳洗打扮后,方一出门,就得到了曲远纣的赏赐,万两黄金堆满了拿来单独存放这些金子的一座殿宇,等着她回落花国一并挪走。
曲远纣不仅送黄金,还顺道儿敕封落花啼为“花天女”,意为天降花神,福雍万载,千秋不灭。
最后一步,将她和曲探幽的婚期订在了戌邕三十三年夏季。
晴天霹雳!
轰得落花啼僵如死木,火星四冒,难以回春生芽。
先不论花里胡哨的“花天女”有何用处,一听见她与曲探幽成亲的日子都算好了,落花啼一口血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昨儿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落花啼与曲双蛾先行回殿安置,曲远纣刻意提起落花啼和曲探幽的娃娃亲一事,他开门见山道,虽然以前的水皇后不在了,但是两国的婚事还是要办的。
大有同一个计谋再使一次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地将曲朝的五公主曲柔忆赐婚给了落花国的太子殿下落花鸣,言称双喜临门,双福垂世。
醉酒头晕,意识不清的落花鸣一个劲点头,答应道,“好,好,好啊!”
生怕慢一步,就捡不着好处。
落花啼哪有闲心坐以待毙,缠着曲双蛾问了东宫的位置,携上银芽就往曲探幽的东宫赶。
一出门,欢漪殿外碎步跑进一大宫女,手捧一黄符一锦盒,正要去寻曲双蛾。
那宫女落花啼认识,是曲双蛾的贴身宫女桃镯。
疑惑,落花啼抬目去扫殿门口,一抹浅白衣袍旋起,昙花一现,半块高挑的背影迅速折入了金白色的墙后,倏忽失迹。
桃镯路过落花啼,甜声道,“春还公主。”
落花啼道,“方才什么人来了?”
“回春还公主,没,没什么人。”
桃镯眼眸躲闪,支支吾吾福身一礼,钻进殿里了。
半晌,窗户边响起曲双蛾的声音,“他送完东西便走了?未曾交待什么?”
桃镯小心翼翼道,“长公主,道长他说有要务需做,先行告退。他让你戴着黄符保平安,屏退邪梦,白檀香木也是他亲手择选的上品,宁神静心,有助安寐。”
“这些本公主明白,他还说什么了吗?”
“回长公主,道长说,若无重要之事,请不必联系他。”
“……”
屋内静默了。
落花啼竖着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猜测曲双蛾应是有爱慕之人,不作多想,拽上银芽出了欢漪殿。
两人走走停停,无头苍蝇般找不着北。
落花啼揪着一路过的小太监,丢给人一颗银子,叫他引自己去东宫。
小太监在前面领路,落花啼在后面边走边揽着银芽,问道,“银芽,昨儿你和桃镯睡一起,还睡得舒服吗?”
“公主,奴婢睡得还行,就是桃镯姐姐晚上总爱起夜,时常吵醒奴婢,旁的倒没什么。”
“哦,那就好,我怕你睡不好,因为不知道我们得在曲朝耽搁多久,你若想一人睡觉,我晚些找双蛾姐姐商量一下,给你留一间……”
“公主,银芽不在乎是不是一人睡一间,只要公主在哪,银芽能跟着就很开心了。”摆摆手,银芽笑得月牙眼弯弯,“公主待奴婢最好了,奴婢不能给公主和曲朝长公主添麻烦的。”
落花啼“嗯”一声,“也是,不该太麻烦双蛾姐姐。”
说着说着,前方的小太监顿住了,站在离东宫二十米远的地方,梗着脖子道,“春还公主,太子殿下的东宫到了,太子殿下不喜闲杂人等接近东宫,违者鞭刑伺候,恕奴才无法带公主进去。”
曲朝的东宫位于皇宫的东侧,一大片高耸的巍峨建筑,乍一看,仿佛连绵的金色山峦,无边无际。
桂殿兰宫,瑶台琼室,玉砌金铸,美不可言。
东宫,悬书阁。
一支支镀金盘龙的银烛垂泪到天明,不熄不灭。
金丝檀木案前的一道身形枯坐不动,指尖的书页掠过,“唰”的一声,停滞良久,再“唰”的一声。
浓鸷阴沉的俊脸蒙上一层失眠的疲惫,眉心蹙紧的纹路揉按不消,曲探幽捏捏鼻梁 ,丢下书,昂头靠回椅背上。
喉结轻微地滚了滚。
神思飘摇,随风潜入昨夜。
曲远纣在宴会散去后,命人把龙鳞花养在自己的寝殿,日日寻十岁以下的小宫婢小太监用血饲养,祈求曲朝永霸天下,子孙无穷尽。
他叫上曲探幽观赏龙鳞花,状似无意地抛出笑问,“探幽,朕有一疑未能明晰,得让你解惑一二——龙鳞花绽放之时,何人在场?除了你,有无其他人?”
曲探幽缄默了一秒,“父皇,只有儿臣,没有旁人。”
话音一落,曲探幽清清楚楚看见了曲远纣眼底汹涌的诡异而复杂的神色,转瞬消逝。
曲远纣冷笑,重重拍了拍曲探幽的肩膀,“那便好。能逢见龙鳞花开之人,除了龙子凤孙的探幽,还有谁人相配?探幽,你的福气真不浅。”
眉峰拧紧几分,曲探幽取过烛台,一口气吹灭了那柄苟延残喘的银烛。
烛火的霭霭青烟战栗着融入空气,一瞬就不见了。
“咚咚咚。”
清脆的扣门声撞来。
曲探幽略微不耐烦,“谁?无事就滚!”
一声音道,“太子殿下,我有事想同你聊一聊,你若不得空,我晚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