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板……”她发不出声音。
“还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她点头,摇头。像是有蚂蚁在心上爬、在骨头上爬。
跨坐在身上的女人从茶几上拿起果刀,狠狠扎在她左臂上。
血淹出来,深蓝色警制汗衫扩散濡黑,她条件反射地倒吸一口气。
灼烫灌进身体,将将把冰冷迂回的血液融化。她生生发着抖,搂住女人的后腰。
“好点?”女人附在她耳边问。
脸颊相贴,她凉凉的,那种香。
蒋明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忽然不记得痛苦,身体发软,哆嗦个不停。那个女人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继续。”蒋明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不要停。”
*
那只手带着镣铐,不安地摩挲着面前的纸角。
“……我们都是……国家发证的科学家,雪原是……一个基地……”凯宾斯怯生生瞟了眼坐着旁听的新警督,审讯室不冷,她身披又长又厚的警制外套,低着头,仿佛睡着了。
审讯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没有实质性进展。
“这些证明材料是哪来的?”记录警皱了皱眉,指着白纸上鲜红的印章。
“备……备过案的呗。”凯宾斯咽了口唾沫。残肢打着绷带,花狸子把他的断手落在雪原了,没带回来,“我们都是……正经项目,卫生院批的……当局公章。志愿者……都有证的。”
“卫生院没有查到相应记录。”
“怎……怎么可能!当初的跨国项目,拨……拨款都好几个亿呢。”凯宾斯激动地带着虚怯,“当时就……就是卫生院的文件。不然……不然像我们……我们这样吃公家饭的高知……谁肯去那……那种地方……”
“你既然知道项目拨款,你的工资和福利也明显被地下钱庄经手,”记录警继续问,“你没有过丝毫怀疑?”
“怀疑?……哈哈,我……我又不是财会,我怎么……看……看得出蹊跷……”
“备案号‘M-320816’指向‘干细胞克隆与体排异’研究项目,早在八年前完成了。和资料上的不一致。”记录警敲敲桌子,向他探身,“这是伪造的。”
“假……假的?不会的,研究员……都是世界各地著名医学院遣……遣派的。”冷汗从额角流下,凯宾斯的声音发抖,“有……有可能是录入出错了……数字……”
“纳瓦尔综合医科高等学府已经被取缔了。您所提供的证据无从核证,凯宾斯先生。”
死无对证。
正是他想要的。
警司是安全的地方,他不需要招供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也是“受害者”,被“别有用心”的人“伪造”证件,以为自己“被委派”到雪原,“搞科研”,保密项目。
警察不像兵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至少是文明人,明面上不能刑讯。
凯宾斯看了看缠着绷带的断手,又抬头看了看墙角的监控。
第一次感觉大白天安全。
一动不动、仿佛睡死了的警督忽然活了。
宽厚的冲锋衣摩擦皮椅子,帽檐低压,他看不到她的眼睛。
久别重逢般,雪原的阴冷气息随着她的起立,铺展开来。
“今天到此为止吧。”警督柔声发话,示意记录警。
记录警默不作声地将纸笔递给凯宾斯,示意签字确认口供。
“不必。”动作被警督轻轻拦下,“明天还要继续。”
审讯室的门打开,新鲜空气涌进来,凯宾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汤普森、赛缪尔。”两名警员刚想进门,去把嫌犯架走,就被蒋明叫住。
“在,蒋督。”
“我来吧,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嫌犯交接回去。
“我说的,下班了。”蒋明的声音冷下来。
“是……是,蒋督。”警员吓得一怔,匆匆行了个军礼,离开了。
蒋明回头看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记录警:“监控记得关。不审问的时候,别浪费电。把等候室的医生叫进来,他有个常规检查。这里有我,你先走吧,辛苦了。”
“哦……哦。”记录警忙不迭地应声,小跑着出了审讯厅。
不一会儿,颜挈就推门走了进来,运动套头衫,嚼着泡泡糖。她一看见蒋明的警制冲锋衣,脸色就难看起来。
“啪”,吹破一个泡泡。
后面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提医疗箱,戴口罩;再后面是花狸子。她顺手把门锁了。
“周晓芙。”花狸子简短地向蒋明介绍,“周大夫。”
蒋明点点头。
“隔音好吗?”花狸子问。
“总司审讯室,双层隔音墙。”蒋明回答地不动声色的,又不放心,嘱咐一句,“移交法院前要活的。”
花狸子拍拍蒋明,挽着周晓芙,推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