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应付沈祛机已是颇为难熬,对他的事更不会生探究之心。
若不是最近得知师尊闭关或是她调查的好时机,她恐怕到死也不会多问半句。
朝绯玉颇为无奈。她与沈祛机往来并不密切,几年下来,虽知晓沈祛机实际疏冷,远不似表面亲和,但毕竟他实力高又尽职尽责,因此朝绯玉对这样的人还是抱有敬重之心。
不曾想这小师妹似乎一开始就看大师兄诸般不顺眼,她能理解,季姰想得简单,自然不接受有人表里不一带来的落差。
但总归不至于剑拔弩张,大师兄若得道,季姰自然也能跟着受益。眼下季姰有意弥补,她自然喜闻乐见。
所以朝绯玉也并未为难,两人这时已走出槐安真人的结界,她抬手往东,指着那边的山峰道:
“从落雁峰下去,无念崖下便是。”
“多谢师姐!”
得了答案的季姰一溜烟就跑远了,未顾及身后朝绯玉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慢点!别累着了!大师兄练剑时候有结界!”
那抹雪青色的身影一下子就跑出很远,似乎并未听见她说的话。
朝绯玉无奈低头,从怀中掏出风掠琼音。这是月微宫中弟子用来传音的法器,通体湖蓝,以灵力催动,若有要事,顷刻便知。
就在即将注入灵力那一瞬,一个念头闯进她的脑海,手中动作也猛然止住了。
这件事情自己似乎还是当作不知情为好。
即便她知沈祛机和季姰之间并无它意,但一种诡异的直觉还是制止了她。
罢了,顺其自然吧。
但是小师妹要怎么进去大师兄的结界?
朝绯玉想起之前自己和谢既奉师尊之命去找沈祛机,结果被结界拦住,拼尽全力还是只好在外等了两个时辰的情景。
真是不堪回首。
若大师兄真如季姰形容那般对这小师妹相看两厌,如今情景,也是大师兄应得。
这般想来朝绯玉通体舒畅,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师妹若真是大师兄的克星,她同样喜闻乐见。
她相信谢既也是如此。
*
无念崖下,急湍瀑流,飞珠溅玉。
此地松柏常青,鸟鸣不绝于耳,许是地势低洼,风难免凉润几分。
然其中舞剑的身影似乎不受半分影响,衣袂翻飞间,一招一式皆疾如光电,惟余残影变换,剑鸣铮铮。
更出奇的是,自他脚步为轴,四周竟然开始结冰。
霎时间改天换地,上下一白。
寒风猎猎,那抹月白的身姿更与白雪相容,界限难明。
沈祛机随剑一指,便激起霜雪一片。并无花哨动作,每次出剑都直指要害,更显轻盈。
不仅是结界,这是他的识海。
季姰哼哧哼哧地走到无念崖下,一路上把沈祛机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练剑就算了,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季姰怨念深重,坐在台阶上休息了好一会,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
这时她才注意到周遭环境,明明树还是绿的,为何这么冷?
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好嘛,储物囊早晨忘在屋里了。
季姰简直要被气笑了,但这一路坎坷,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先去看看。
走下台阶,季姰试探性地往前面的石台走去,不过几步便再无法前行分毫。
这是什么情况?见鬼了?
季姰不信邪,试探着伸手,于是就见自己的手按在半空,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挡住了。
四周越发冷了,迟钝如季姰也有些难挨,她犹疑出声:
“大师兄?”
无人回应。
师姐所说不会有错,肯定是沈祛机又用了什么障眼法,说不准早知她来,正等着捉弄她呢。
“大师兄你在吗?”
季姰大声喊道,然而四周空荡荡,只有她的回声绕耳。
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了。季姰见状也不打算硬来,以后再试便是。
她扭头,却见来时的道路已经消失不见。
“……”
沈祛机是不是故意的?
这下季姰真不敢贸然探索了,她靠着树坐下,无语望天。
果然他们命中不合。
“大师兄,就算我们不对付,你也不能师尊一闭关就这么迫不及待报复我吧?”
“沈祛机!报复人就堂堂正正,背后阴人算什么本事!”
然而四周静谧如旧。
“我……我有点冷……爹……”
季姰向来乐观,但今日遭遇属实没个首尾。
她又生气又冷,自己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沈祛机练完剑,收了识海,便见这一幕。
少女小脸冻得发白,无意识地蜷缩在树下,碎发粘在鬓角,仿佛是个幻影,风一吹就散了。
有一瞬间沈祛机怀疑自己是不是收起了识海。
但这犹疑稍纵即逝,沈祛机疾步上前,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峻。
“小师妹?”
他俯身,抬手覆上季姰的额头,烫得惊人。
见状,那俊美无俦的面容更难看了几分。
沈祛机闭了闭眼,从储物囊中掏出一件披风来给少女披上,而后捞起怀中人,踏剑而起。
似乎意识到御剑在空中同样寒冷,即便时间极短,沈祛机还是将季姰护在怀中,用衣袖遮蔽冷风。
“沈祛机……”
怀中人无意识地喃喃,直呼其名。那声音很小,在风声猎猎之时更难捕捉,但是沈祛机还是听见了。
他微微低头靠近,想听季姰要说什么。
“大混蛋。”
闻言,沈祛机沉默不语,却于御剑落地瑶光院时低低应了一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