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玲王转头看向她,聚光灯的一部分顺势聚焦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望着平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双套有洁白手套的手,安奈顶着从各处飘来的幽幽目光,先提起裙摆行礼,后才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她并非没有见过比此刻更盛大的场面,因此当她搭上玲王的手时居然感觉到它在略微颤抖时,着实在心里讶异一番。橘安奈可以站在讨论会上,对着那些头发都已经有些花白的上位者们,讲述自己或许有些粗浅的想法而丝毫不觉紧张;也可以在遇见自己棘手的运动时勇于尝试不害怕出丑。可现在,她竟然觉察自己有些紧张——这是为什么,不自觉思考并一步步跟随着身边的男伴站到聚光灯中央,面对面摆好姿势;橘安奈深深凝视着御影玲王的眼眸,在音符奏响第一节,下意识做出舞步时顿悟:是因为这里存在着御影玲王。
同所有的华尔兹一样,留声机圆舞曲中间含有多个需要在舞池中旋转前进的节奏。它通常镶嵌在两个展示自身的舞步中间,以作为圆滑流畅的衔接步;当然,对于安奈来说这一切舞步并不困难,她向来是优等生,且在学习舞蹈的时侯有超出老师要求的训练量,因此尽管对于和玲王于如此众目睽睽下跳舞有些紧张,却仍然在肌肉记忆的作用下表现得游刃有余,全然沉浸于音乐里。
“阿娜。”玲王在只有彼此能听见声音的距离里悄声叫着,“开心吗?”
安奈胡乱点点头,看着对方流淌着光泽的眼睛咕哝出:“嗯,挺开心的。”
“能和阿娜一起跳舞我也很开心。”御影玲王在音乐中单膝跪地,目光追随着安奈裙摆所画出的美丽弧度,“裙摆很好看吧,母亲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有一起做参谋。”
所以,我的衣服今天和你如此协调也有你本身的一番功劳?安奈脚步堪堪一顿,幸好没造成影响,玲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给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或许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套首饰搭配给你也很好看,结束后你就留下来吧。”
“不......”这怎么可以,不习惯接受贵重礼物的安奈蠕动嘴唇吐出词汇,她不明白为什么玲王要做这些事情,“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接下来要推出的产品吗?”
玲王闻言笑了笑,在这个舞步中,他们的脸颊挨得有些近,两人气息都近在咫尺,“嗯......是这样没错,只是一套饰品而已,阿娜,只要你愿意。”
但这是没有必要的,安奈思考着这一点,无缘无故的高价值物品最为昂贵,她虽然喜爱金钱,却不代表她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礼物。
“不愿意吗?”
安奈回过神,脚下的步调不停,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长久以来所养成的不可以忤逆玲王心愿的习惯下她只能扬起一个略带僵硬却足够妥帖合理的微笑。
“没有。我很愿意,谢谢你,玲王。”
舞曲临近尾声,看着对方得意勾起的嘴角,安奈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无尽的疲惫。脖颈上的项链璀璨如繁星,价值上千万美金,多少人趋之若鹜,到了御影少爷的嘴里也“只是一套饰品而已”,安奈忽然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普通的,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御影少爷的玩伴。
那扇金碧辉煌的门扉被打开之后,她就真正地作为一个员工、一枚棋子、一个工具被御影家族所接纳,这套饰品,乃至未来上千万美金的生意,既是对她的诱惑,也是对她的奖赏,那背后要拿一套商人果决毒辣的心肠做筹码,拿日夜颠倒的高效率工作去交换,拿对御影玲王绝对的忠诚做回报。
她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可以供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一生的挥霍,但放在御影玲王面前似乎只是薄如纸片。在某些瑰丽的,隐秘的,她不愿承认的绮思之中,橘安奈忽然意识到,原来从来不是御影玲王凑在她耳边说话,牵着她的手起舞,就代表他们站在同一个台阶上。
音符终末,安奈踏下最后一个脚步站定,她靠在玲王的臂弯里,抬头看着玲王,他却没有回望自己。
掌声响起,玲王同她一起鞠躬感谢,安奈和他一起走回放有各种点心饮品的铺有白色桌布的台前,端着放着饮料的酒杯,玲王几乎没过多久就被有心攀谈的人们团团围住。而自己此刻所能做得就只有同样端着杯子跟在他身侧,所有人都因“御影玲王”而来,这是毋庸置疑且为早已知晓的事实,但可她仍旧不由自主的为自己那才意识到的情愫惆怅。
“你好,橘小姐,真是非常非常美丽的舞蹈啊。”
安奈闻言扬起一个笑容,用余光最后看了一眼正一个一个同围在他身边的人交流的御影玲王,看着他似乎生而处于聚光灯下,而自己在大众眼中只是借了了御影家的东风才能站到此地。鼻腔微不可查地吸入一大口气,“没有,都是我的老师教的好。”她露出从容的微笑,熟练着应付着来往的宾客。
她抬头看着头顶靓丽到晃眼的灯光,水晶球折射出上千道光线,那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奢华。
橘安奈,冷静,不要陷入妄自菲薄的情绪里。
你不是员工,不是棋子,不是工具。你能走到今天,未来也会证明一切,你会配得上今天这个位置,乃至未来更高的位置。
橘安奈向来擅长移山开海。
如果,我是说如果,橘安奈望向不远处玲王的背影,在动摇的间隙里问自己,如果我终有一日在金钱和权力中间铸成一座通天的高塔,有没有机会走上那层台阶,够到天生的星辰?
推杯换盏,宴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