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许宁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没有重量,没有边界,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偶尔,会有模糊的声音穿透这片黑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近在耳边。
“血压稳定了……”
“注意观察心律……”
“准备转普通病房……”
这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像泡沫一样在他意识表面破裂,不留痕迹。直到某个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撕裂了黑暗。
许宁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努力想要睁开,却只能微微颤动睫毛。消毒水的气味强势地闯入鼻腔,刺得他喉咙发痒。他想咳嗽,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连吞咽都困难。
“哥……”他试图发声,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许先生醒了,”最先发现许宁醒过来的是余意洲的助理张秋。
余意洲挂了电话马上到床边,问许宁:“小宁怎么样?”
“水……”意识回笼,只觉得口干舌燥,第一就是想喝水,这是每个人昏迷病人醒来后的正常反应。
缓了一阵,眼睛慢慢睁开,窗外刺眼的太阳刺的许宁睁不开眼。
许宁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他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次成功了,但刺眼的光线立刻让他眯起了眼。
“把窗帘拉上一点,他刚醒,眼睛受不了强光。”余意洲吩咐道。
随着光线减弱,许宁终于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白色的天花板,挂着点滴的铁架,还有床边站着的余意洲。
“我……在哪?”许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市中心医院心内科病房。”余意洲握了他的一下手,“你几天前心脏骤停被送进抢救室,后来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三天。现在在心内的普通病房说完又顿了下,小宁,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
“痛…好痛。”醒来第一反应是胸口疼痛,许宁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贴着好几处电极片,导线连接着床头的心电监护仪。随着他的动作,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但比起胸口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胃部翻涌的不适感。一种灼热的酸胀感从胃部升起,像是有团火在燃烧,伴随着恶心的感觉。
“我…想吐……”许宁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苦涩的胆汁涌上喉咙。他虚弱地靠在枕头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许先生,您胃部不适是正常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快步走进病房,拿起床尾的病历翻看,“抢救时用了大量药物,加上您之前可刚经历了胃痉挛,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我给您加一剂胃黏膜保护剂,会好受些。”
许宁勉强点点头,医生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听不真切。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让他再休息会儿。”医生对余意洲说,“刚苏醒的病人需要慢慢恢复,醒了也是代表完全脱离危险了,但还是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当许宁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床头橘黄色的灯光。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些,但胃部仍然隐隐作痛。他转头看向床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那里打盹。
“哥?”那身影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接着一下起身。
“小宁,是不是哪里痛?”
“意洲哥?”像是恍惚了一下,才认出余意洲,余意洲也反应过来许宁刚开始叫的哥不是他,可能是宁无缺。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等我叫一下医生。”说着就按下床头前的呼叫铃。
“没有。”许宁的声音很轻,似有似无的声音让余意洲心像是被挠了一下。
医生很快赶来,简单检查后确认许宁情况稳定。余意洲松了口气,轻轻握住许宁微凉的手指。“饿不饿?我让人送些粥来。”他声音温柔,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疲惫。
许宁摇摇头,目光落在余意洲泛青的眼圈上。“你……一直在这里?”
余意洲笑了笑,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不敢走,怕你醒了身边没个熟悉的人。”话音未落,许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余意洲连忙扶他坐起,拍着他的背,直到咳嗽平息。
“小宁,我想和你说件事,但是你能答应我不要生气吗?”余意洲突然看着许宁说到。
“什么?”坐起身来,余意洲及时在他背后垫上了一个枕头。
“我前几天出差去了趟A市,隔壁就是东城,我让张秋去查了一些事,我想问……”还不等余意洲去问,许宁已经打断他了:“意洲哥,我不想说。”
许宁的态度太强硬,一时之间余意洲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去问。
想了想还是继续说:“我不问别的,我就问下你父母还在吗?”
“不在了,和哥哥一样都不在了。”许宁的声音很低,轻到余意洲甚至是靠嘴唇的形状才明白他说的什么。
“那,公司呢?”
许宁看着余意洲,眼里透出了从没见过的无助,“被拿走了,被我爸爸的朋友拿走了,我没办法。”
病房突然开始安静,余意洲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天之骄子为什么有些心脏病也要去到处打工,为什么连5000块都没有。
打破沉默的是敲门声,张秋送来了粥,并顺便带来了一堆需要处理的文件。
余意洲在病床边搭起了一个小桌子,这几天的公务都是在这个小桌子上处理的。
余意洲先是将粥放置在许宁床边的小餐桌上,确保许宁能够自行喝粥,然后转身将当天已经处理好的文件交给张秋,并顺便嘱咐了张秋一些公司的事宜。
把张秋送进电梯前,张秋突然压低声音道:“大老板,你让我查的东城许家......情况比想象的复杂。”
余意洲眉头一皱:“说重点。”
“许宁的父亲许志强,五年前因猥/亵/未成年罪被判十年,但在监狱服刑不到两年就死了,据说是同监犯人动的手。"张秋递过一份文件,"母亲张娜娜在许志强入狱八个月后跳/楼自/杀。而许宁的哥哥许无缺......”
“怎么?”余意洲没想到是这样的。
张秋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坠/楼意外,三年前的事,警方记录是意外,但......”她又犹豫了一下,“有传言说是自杀。至于许宁本人,许家出事的时候他在戒同所,出来后家族企业已经被许志强的合伙人林世昌接手。”
“戒同所?”余意洲眼神一凛:“林世昌和东城林氏什么关系?”
“就是现在东城林氏集团的掌舵人。许家原来的产业都被吞并了,许宁回来后连祖宅都没保住。”张秋补充道,“还有件事很奇怪,许志强的案子当年闹得很大,但受害者家属后来突然撤诉,改口说是误会,只是判决已经下来......”
余意洲抬手打断他:“够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事先别让许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