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风驿内,灯火方亮,风过木扉,轻晃挂灯兽骨影。甫进屋的旅人们尚未全然放松,屋内却已悄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形轻巧、着粗布短衣的年轻兽人,肤色偏暖褐,额前垂着几缕低压的鬓发。头巾松垮随意,肩背却始终笔直。她托着一壶茶与五只陶杯,脚步虽快,却无声落地;倒茶时,手腕起落精准,动作如流,无半分拖泥带水,却又不显矫作。
「各位客官——要热汤还是果茶?本店不贵,味道还行,命好点儿说不定还能遇上有缘人请客呢。」她笑得慵懒自然,话锋一转,「这壶焰果茶刚煮,小心烫,加了点金桂,不那么冲,合你们这种外来人口味。」
语气轻快,语尾微扬,明明装着市井语态,却不见油滑粗俗,倒像是出身良教的谁家小小姐硬要装熟练。尤其递杯时,她总会将杯口朝外、手肘略退半分——那是贵族家中老仆才会保留下来的古礼细节。
霜芽刚想说话,便被郑曦轻轻一拉,目光落在她身上未语先辨。梁忍则只是扫过她一眼,没言语,眉心却轻轻一跳。
「各位是刚进城的?」她继续问,语气温和,「外头那排队排得天荒地老,今天还看到有队伍绕到天望石了……不知哪路贵客,竟能从城卫眼皮底下悄声潜入,真叫人佩服。」
说话间,她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每人神色,最后在沈钰身上多停了一瞬。那一瞬不过眼尾微挑,眉弧轻动,似笑非笑——
「……原来是这副模样?也还不算难看嘛。」
无人注意到,她袖内衣角处,一枚绣有鸢影飞纹的银红布符轻轻一动,与风晃灯影一同微颤。
她轻轻转身,似是在整理茶壶与杯盘,余光却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过五人,语气仍旧轻快地开口道:
「说起来,像几位这样的队形……大多是官派使节,或者参军出身吧?但你们又不太像。」
「哪里不像?」霜芽嘴快,一边啃着果实,一边撇耳问道,语气里还沾着点刚才那口果香的甜。
「官派的太高调,参军的太壮。你们这组看起来——嗯……不像习惯被号令的。」
她语气带笑,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绕了一圈,最先落在那位站得最稳、年纪最长的中年人身上。
「这位看起来……应该是领队吧?」她语气礼貌,但语尾刻意收得模糊。
话音一转,她视线像不经意地滑向旁侧那名年轻黑衣少年,嘴角微扬:「不过真要说那种‘一眼就看得出不想理人的’,还是这位更有气场一点。」
那目光落得不轻不重,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刀锋。
沉钰抬眼,语调冷平:「你兴趣向来这么畸形?」
苏鸢眨了眨眼,语气还是轻巧:「我这人坏习惯就是好奇。有人说我眼睛长得比嘴还多。」
「那不如你干脆闭嘴,只靠眼睛混饭吃,省得浪费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