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脸上传来濡湿粗糙的触感,像是有人用抹布囫囵一通抹过她的鼻子眼睛。
还有嘎嘎声,听起来像鸭子又像鸟叫,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像是堂哥故意将小母鸡抱到她头上拉屎,有鸡爪子挠过头皮的触感。
她还闻到了空气中属于桃子的熟烂果香。
她这是在哪儿?她难道又回到了朱家村?可院子里那棵桃树都多少年没有结成果子了。
【游客,有游客!】
【游客到访。】
有奇怪的人声,粗哑拙舌,细听又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朱盼娣身体沉重,被那嗷嗷直叫,热情似火的大狗拱了起来,勉力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
【游客醒了!】
头上怪叫的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它扑扇着翅膀,飞到朱盼娣面前,围着她绕了个圈,又往朱盼娣背后飞去。
【主人,游客醒了,主人,游客醒了!】
朱盼娣来不及细看,听到那只怪鸟再次发出声音。
她慌忙扭头,跪伏在地,不敢东张西望,但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来打发她。
她试探着抬头,却见此间哪有什么主人,只有那只怪鸟,收了翅膀停在一座高大木屋前。
木屋门槛下有一根细长的柱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头,柱子顶着一块斜放着的白色包边的黑牌子,亦看不出是什么做成的。
怪鸟在上面啄了啄,那牌子竟亮了起来。
离得远,朱盼娣并未看清亮了什么,只是又惊又惧,又忍不住好奇细看。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还有这块地——
被一条蜿蜒的溪水分作两半,两块土地俱都一望无际,主人却只在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地,离得远,菜蔬簇拥着,大部分都不认识,只有那高大金黄的麦子好认。
溪流边另种了一排排果树,离朱盼娣最近的是五棵桃树,另有梨树、林檎树……她只认得这三种果树,而且树上所结果子鲜嫩饱满,个头硕大,要不是闻见熟悉的果香,她恐怕也难确认。
她饿坏了,自打天灾以来,不,自打出生以来她就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她渴望地紧盯着树上的果子,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痛快饱腹一顿。
但她不敢。
不问自取即为盗。
她曾因此吃过很大的亏。
在秀才家里做工的时候,秀才家曾丢过几小块饼子,秀才儿子坚持说是看到朱盼娣拿了。
秀才问过自家母亲和娘子,确定她们不曾同意朱盼娣动那些饼子,勃然大怒,将朱盼娣痛骂了一顿。
在他口中,相比其他羞辱,这句“不问自取即为盗”已算是对朱盼娣的赞赏。
后来宝弟福弟炫耀一般,嬉笑着凑上来告诉她,那饼子其实是他们和秀才儿子一起吃的。
既是秀才家的东西,又是秀才儿子取出来共享,那他们自然不算是“盗”,只是食物珍贵,每餐都有定数,不找个替死鬼,秀才儿子也难以和家里交代。
后来某次,朱盼娣主动帮宝弟练字,却故意将字写得有几笔肖似福弟,俩人也被秀才痛骂一通,打了手心。
既不能盗,还不能讨吗?朱盼娣跪伏在地上:“小人无意擅闯此地,还请仙人见谅。不知仙人可缺烧水洒扫仆役,愿为仙人效犬马之劳,只求一口馊饭,一把烂叶,小人身陷天灾战乱之地,多日颗米未进。还求仙人怜惜小人,仙人万福金安功德无量。”
还是没有人声回应,只有冲着她歪头不解的大黑狗,还有站在牌子边梳理毛发的怪鸟,发出一点活物的动静。
朱盼娣跪得腿都麻了,确定等不到回应了,却不觉得失落,周围越是安静,她反而越是隐隐兴奋,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这让她大着胆子直接站了起来。
大黑狗在她身边挨挨蹭蹭,时不时要拱她一下,朱盼娣试着摸了它一下,就见它兴奋得像是几百年不曾见过人一般,尾巴甩出残影,又将朱盼娣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荒芜的地面上是稀稀拉拉的杂草、灌木,一些灌木丛中还长着鲜红的野果,有些像小时候山林中见过的刺泡果。
到了木屋前,那开辟的田地里种的都是嫩生生的各色蔬果,有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黄芽菜、萝卜、黄豆……都是她曾亲手种过的。还有麦子,还有水稻!那金灿灿的穗子怎么能长得比她人还高,比她胳臂还粗!
还有那红通通火笼似的果子,一看就汁水饱满。
朱盼娣不断吞咽着口水,却还是略过了这片蔬果地。
她站立在木屋前,等了几息,只有那怪鸟愣头愣脑地瞥她几眼,又继续梳它漂亮的羽毛。
朱盼娣大着胆子,试探着将手放到了那块又重新暗下去的黑牌子上。
一道奇怪的声音蓦然响起。
【检测到游客登录,网络重连,重连中,请游客稍候,连接成功,登录信息已过期,请游客注册验证为玩家身份。已开启面部识别,扫描中,扫描通过,已重新绑定玩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