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泗水郡,南风明灼安排她与另一名死士同屋子。
到了石西郡青马山的兵营,她也是与那死士共挨近中军大帐的一顶小小帐篷。
那死士叫丁婉,两人每日都是暗卫的黑衣轻甲,丁婉细胳膊细腿,前凸后翘,穿着与怀藏一样不修身的衣服,但任意瞥一眼,都能辨出是女人,怀藏就不同了。
她们黑巾蒙面,彼此一处呆了十几日,皆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因为性子都有点冷淡不好奇,而且有光看得见时脸上是遮着巾,倒下去睡觉摘了巾时灯已熄了。
丁婉总待在牙帐外,很少进帐,怀藏每日待在帐内,很少出帐,虽然去水边浣衣服,她们常是结伴的。
她们话少,偶尔才浅交流两句。
丁婉知道南风明灼对怀藏不同,却对怀藏与对别的暗卫没什么不同。
她觉得怀藏就是南风明灼的女人罢了,温床的那种女人,因为怀藏每每都是在牙帐中沐浴的,却还是每每回来跟她一块儿睡。
虽然她没经历过那个事,可她知道男人都是爱女人的,有些男人甚至根本少不了女人。
在军中,有花花绿绿的营妓,姿色风情极佳的都有,想找她们的男人不在少,南风明灼从不碰她们,肯定是嫌脏,怀藏与她虽然是死士出身,可都清清白白的,她们又是南风明灼的手下,要消乏自然找她们两个,只是恰好挑中了怀藏。
倘若她是怀藏,她会利用好这次机会,她有如此想过,可依旧每日安安分分的守在帐外。
怀藏不回帐沐洗,自然是南风明灼让的,南风明灼起先的意思是不许她到外面野浴,说会让人看到。
怀藏说在军营里也会被人看到呢,那风一吹帐帷一掀,满满的春色不也关不住,说不定还引一堆的士卒在外面攒头,虽然她总掩面吧,可也再没法见人了。
南风明灼听了就笑,点点头说不错,让她在他的大帐里洗,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今儿洗完,怀藏打开妆奁,从中取出蜜色的瓷罐,挖护肤的膏脂往身上抹。
从西园出来,除了带了装衣物的包袱,她还携了个香樟雕花妆奁,里面放的都是瓶瓶罐罐。
她知道要护肤,可也就是知道,是春蕊把妆奁塞给她的,说在外面风吹雨晒,颐肤更不能省心省力,怕她长得太白,容易晒黑。
黑了就丑了,丑了就更没望得到王爷的疼惜了——这句话春蕊憋在了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是以怀藏每每都按春蕊叮嘱的,把脸儿身儿抹得香香滑滑。
贪图方便,怀藏把妆奁直放在了南风明灼的牙帐里。
当下抹完嫩夭夭的小身板,要拿装口脂的官窑小瓷盒,怀藏突然瞧到小瓷盒旁儿,夹着一方小小的折纸。
这是怀藏先前写的抒情的笔墨,只是她折叠丢进妆奁底下的小抽屉,让瓶瓶罐罐压住就忘记了,当下看见她也没记起来,只想到早上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呢。
她拿过来打开看到上面自己写的字,才记起来,不过发现下面竟多了一行小字: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笔势却很收敛。
想想整个帐内,只有南风明灼能这么做,是南风明灼写的?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与她写的“静之思之,不能奋飞”都是诗经里的句子。
南风明灼写这是什么意思呢?只是随手写的,告诉她,他也读过这诗?
倘若与她一般,是抒发感情的,那这句话,他抒发了什么感情?
怀藏尝试站在南风明灼的角度理解了一下,想得模模糊糊的,最后又气鼓鼓的,继续让心寒下。
昨儿的夜里,南风明灼在帐内走动,不慎扫翻了怀藏的妆奁,给东西归位回正时,他看遍了妆奁里的所有物品,发现自己送怀藏的小玩意,怀藏竟一个没带,只带了南风朱境送给她的璎珞。
这让南风明灼略微不豫,然后就看到了怀藏写了字的纸笺,只见上面笨拙轻飘的八个字:静之思之,不能奋飞。
南风明灼想了一下:怀藏这么的想走?他已然与怀藏说了,不会让她卖命,如何他的假话,怀藏听过即信,真话就是不信呢?
南风明灼记得夭之吐的怀藏说过的话,相信怀藏其实真意是想跟在自己身边的,他们之间慢慢总会好的,只是还需要时间。
他有感在纸笺里写下了“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折好,放回了小抽屉的原处。
不论如何,他不会放走怀藏的,永远也不会。
这纸笺上才添了字,不到一日就让怀藏看见,是由于护肤膏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