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些人讨论的小说发展……
他现在会很不耐烦地教训那几个以她取乐的同学,然后坚定地站到她这边。
可她不希望他会这么做。
也更清楚,他不会这么做。
“珍珍?”
周玉凤的声音打断了一瞬间的胡思乱想。
外人眼里,她只是迟钝了一两秒,可内心却荒唐地上演了一场大戏。
珍妮觉得脸上有点烧,像是偷拿东西被抓了个正着,只能很迟钝地点点头,连招呼都忘了打。
“外婆好。”反倒是他温和有礼,补全了她的体面。
这样的人怎会不讨喜。
“好孩子,给你吃糖葫芦。”周玉凤说着就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珍妮是有些紧张的,老年人都热情。可惜除了谷雨,她从未往家里带过同学、朋友,那些经过删减后的校园生活,是权衡利弊后撒下的善意的谎。
他却笑着,很自然地接过,撕开薄薄的塑料封膜,咬了一口。
“好吃,谢谢外婆。”
糖衣破碎的声音清亮,就连心口也随之泛起了涟漪。
很普通的糖葫芦,于珍妮来说,却被赋予了一层特殊的意义,于无声中完成了默契交接,她一时百感交集。
可心口凝聚的,是放松吗?好像不是。
更多的,反倒是感激。
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她撒娇,去和外婆小姨一起睡。那晚小姨安静,没有闹,三人并排躺在木板床上,没有开风扇,打开的窗户送来了自然风,板栗在窗口睡得很香。
这些年外婆辛苦,因为赶工和照顾小姨,时常晚睡。而她也有了高中生的紧张作息,十一点睡,五点起床自习。
九点钟的夜,三人都无心睡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知为何,突然又聊到了他。
“多懂事,不哭不闹,一个人撑起了所有,可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难受,恐怕都麻木了吧。”
“那孩子命苦啊,”周玉凤总喜欢这样感叹,可下一句,又让珍妮险些流泪,“我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想起了你。”
“外婆在想哦,以后我们珍珍该怎么办呢,万一也像他一样一个人撑着……”
“外婆!”珍妮忍不住打断,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
可那晚,她一点也没睡好,乱糟糟地做着几个梦。支离破碎。
梦醒后,恍惚感觉心口发疼。
她忍不住去对比不同的他。
冷淡的,疏离的,漫不经心笑着的,主动提醒她的,为了避嫌去警告她的,宠辱不惊的,用最无所谓的口气,说曾经想跳下去的。
他明明是灿烂的,却又死气沉沉、像个被埋藏多年的死物。
看不清,摸不透。
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
“快上课了吧,”周玉凤的声音把珍妮的意识拉回,再低头,手中赫然多了几串糖葫芦,
“这是……”
“拿去分给室友吃,还有那个……”
周玉凤想了想,笑着模仿丁穗红的语气,“小绿同学。”
小绿同学。
日记本上的名字突然横空出世,炸到了当事人面前。
可惜只有她一个人迎上了这惊人一击。
当事人并不知自己有了新的别称,周玉凤也只当是小孩子随口而来的称谓。
无人知晓风与月,无人知晓那不只是个称号,不只是是种颜色。
周玉凤骑上车要走。
真实的小绿同学就在身边,举着快吃完的糖葫芦,很礼貌地同老人挥手告别。
珍妮眼看着外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收回视线,打算回宿舍整理东西。
一转身,小绿同学还站在身后。糖葫芦变成了一根锐利的竹签。
他还保持着举着的姿势,像单手拿着篮球一样。
不懂他怎么还没走,心事被外婆点起,这会珍妮有点害羞,很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开口是万年不变的“谢谢。”
他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很迟疑地睁了睁眼,“是我占便宜吃了你的糖葫芦,怎么对我说谢谢?”
他的眼神干净直白,像是真的不懂。
珍妮摇摇头。
心说他是不会明白的。
那是一个把心都快操碎了的老人对孙女小心翼翼的关爱。
担心她又被人欺负,担心她处不好人际关系,担心她被轻视,她没朋友。
蓄意的谎言是安慰自己的假象。但真的有人配合,还是觉得……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没听到答案,他也不在意,向前几步。
距离拉开了两米,脸上的热气有所消散。她终于可以平静地看他。
小绿同学却扬了扬手中的竹签,然后顺势丢到了垃圾桶,“谢了,下次不会的题直接问我,就当报酬了。”
他说完,就转身去了教学楼方向。几步便汇集到了返校的学生群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珍妮慎重地把手中的糖葫芦塞到了袋子里。明明是初夏,可这会儿,她竟觉得心扉突然吹进了一阵风。
她迫切的想倾诉,可为了保护隐私,上周她特意把日记本拿回了家。
就在几个小时前。
周玉凤在厨房煮饭,她抱着板栗,在日记本上总结上一周的内容,几笔下去,核心却变成了我的好友小绿。
“整个三中,只有我和小绿,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她突然想再加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