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风睡眠浅,四周发生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南见雪翻身到他身后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听见南见雪似乎嘟囔了句什么。
梁启风闭上眼。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背。
梁启风猛地睁开眼,整个人瞬间绷成一张弓。
紧接着就有一双柔软的手贴到他背上,很轻地摸了摸,旋即像是确定了什么,手的主人整个人都挪了过来。
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梁启风几乎是从床上滚了下去。
南见雪抓了个空,鼻子里发出一声很轻地哼哼,又开始在床上摸索起来,很快摸索到梁启风刚刚睡着的地方,身体一蜷,不动了。
梁启风看着她这一套的动作,都要气笑了,这叫睡相好?
“南见雪。”梁启风出声叫她。
南见雪还在做梦。
乱七八糟的几乎都是噩梦,具体梦的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很难熬,所以被人叫醒的时候他虽然有点懵,但肚子里还是不少气。
但再看窗外,天还是黑的。
更气了。
他看着黑暗中那个站在床边的模糊轮廓,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没睡醒时的沉闷,但调子软软的,听上去让人有些分不清是抱怨还是撒娇:“你干嘛,我好不容易才睡觉。”
“我还想问你!”梁启风的表情完全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但声音却带着怒气,“南见雪,你要不要脸?”
南见雪没想到自己好端端会挨骂,懵了一下那股子气才后知后觉腾了起来,回骂道:“你是不是有病,三更半夜把我叫醒就为了骂我一句?我欠你的?!”
梁启风也气:“你要不要看你现在睡在哪?!”
南见雪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跟梁启风的距离好像太近了,他甚至能闻见梁启风身上很淡的檀香味,但梁启风现在站在床边不是应该离他更远吗?
南见雪伸手朝虚空一晃,手就打在了右后方的木板上。
南见雪:“……”
他第一反应就是:“你把我搬过来了?!”
梁启风简直要被这女人颠倒黑白的能力气笑了。
他咬牙道:“这嘴拿去说服皇上,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事。”
南见雪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有些心虚地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果然在脚边摸到了被子。
他睡着后一热就会踹被子,但这季节,不盖被子又冷,就会下意识去找被子,以前在自己府里经常半夜找着找着就翻下床了。
南见雪有些心虚,但嘴还是硬的:“人睡着又不能控制自己,我过来了你不会躲开吗?”
梁启风:?
他是真的气笑了:“行,再有这种事,我把你扔下去。”
南见雪知道他是真干得出来,立刻怂了:“你这人怎么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梁启风懒得理他,说道:“睡回去!”
南见雪慢吞吞挪了回去,还在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梁启风已经转身走了。
这是准备再去拆一块板子?
南见雪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横在两人中间的木板,这玩意不算大,就挡住了他们脑袋,但也算个分隔了,他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过了一会,梁启风回来了,往南见雪身上扔了个东西,软的。
南见雪摸了一下,有点粗糙,好像是麻绳。
他懵逼地看向梁启风:“干嘛?拉线?”
“拦得住你?”梁启风道,“你把自己绑起来。”
南见雪:?
他把绳子往梁启风的方向扔过去,骂道:“你有病啊!要绑你自己绑!”
梁启风声音很淡:“我不碰你,你自己动手。”
南见雪懒得理他。
他一个“女人”都没怕,梁启风在怕什么?
他是怕肢体接触,但那是因为怕被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暴露自己是男人的事,但梁启风?他难道也怕暴露什么吗?碰一下反应这么大!
“你放心,我绝不会碰你这冰清玉洁的身体。”南见雪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明天我就回公主府,不会再打扰,你也不用这么羞辱我!”
他说到后面,比起反击,更多的是控诉和委屈了。
他在自己府里过得好好,干嘛要受这个气。
给他赐婚的皇兄是混蛋,梁启风更是大混蛋!
他刚刚居然还想和这个大混蛋好好相处!真是猪油蒙了心!
南见雪气呼呼地扯过被子往脑袋上一蒙,也不管梁启风了。
他甚至想了一下要不不睡了,直接熬到天亮等回公主府再睡,但这种考虑还没开始多久,就听梁启风道:“你回公主府没用。”
他声音低了一些,依旧听不太出情绪,但许是语速慢了下来,南见雪莫名听出了一种服软的味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探出脑袋来往梁启风的方向看,问道:“什么意思?”
梁启风在床边坐下,问道:“你了解皇上吗?”
南见雪被问得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启风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南见雪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答道:“皇兄是个很好的人。”
他从八岁就跟皇兄一起生活,别的不说,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梁启风道:“我是说……手段。”
南见雪没明白。
但梁启风似乎也没有非问到个答案的意思,在几息的沉默后便自己答了:“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无论是新的政策,还是想除掉某个大臣,只要他有了想法,他总能让事情完成。
就像他想让梁启风跟南见雪同房,那就把家具都搬了,逼他们只能一起睡床。
这还只是第一步,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想法,那后面估计不会消停。
也是知道这个,梁启风对南瞻远做的这些事反应才那么小,他知道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南见雪也明白过来,想到明天自己也要被抄家,顿时心都死了。
他重新躺回去,嘟囔了句什么。
梁启风没听清,也没问。
他没有躺下,只是在床边坐下,说道:“睡吧。”
南见雪应了一声,还是跟刚刚一样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过了一会也跟刚刚一样将被子踹得老远,然后开始在床上胡乱摸。
梁启风在旁边看了个全程,在他的手要伸到床时站了起来,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第二天等南见雪起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了。
而南见雪几乎整个人横在床上,嚣张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捂着脸羞愧了好一会才从床上起来。
清浅已经准备备好洗漱的东西和衣服,站在屏风后等着,顺便跟他汇报情况。
南见雪一边洗脸一边听他说梁启风很早就起,在院子里练枪的时候又是一阵心虚。
飞快漱完口换好衣服,南见雪招呼清浅来给自己梳妆。
清浅拿起梳子,一边给南见雪梳头一边说道:“一会还得到梁府去给公婆敬茶,敬完茶,公主跟驸马还要进宫谢恩呢。”
听见“驸马”两个字,南见雪瞪了镜中的清浅一眼。
清浅立刻露出一个讨饶的笑,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说:“奴婢胡言乱语,公主莫要计较。”
南见雪这才收回目光,但脸上依旧不爽,说:“我不想去。。”
“那怎么行。”清浅不赞同道,“传出去要让人说公主不敬尊长的。”
南见雪闻言无所谓道:“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最好是传到他爹娘耳朵里,让他们去找皇兄告状,烦死他。”
清浅无奈:“那也要先问过将军。”
“为什么要问他?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南见雪气道,“你都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对我的。”
清浅知道她家公主在气头上说不清,立刻闭上嘴,没敢再说。
但南见雪已经把昨晚的事都跟他说了,说到梁启风半夜把人叫起来骂时清浅皱了皱眉,在听到要把他绑起来的时,清浅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了:“那是很……”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用一段一言难尽的空白来表示。
南见雪听懂了,立刻应道:“是吧?你也觉得他很过分吧!”
清浅心说不止,还有点变态,以及说不出来的怪异。
南见雪贵为公主,又生得漂亮,清浅从小跟着他,什么人都见过。有很多人在见了他的模样后都是看得目不转睛,甚至目挑心招追着看,胆肥的还敢开口说两句隐晦的孟浪话,只是那些人大多都被收拾了。
端庄守礼的自然也有,但那态度也是极好的,无论是处于她身份的考虑还是怜香惜玉的气度,没人会对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梁启风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这么对她家公主的,这种明晃晃的抗拒和厌恶实在少见。
清浅想了想,用极小的声音问道:“公主,您说会不会是将军已经有心上人了。”
南见雪闻言一愣,想起来昨晚皇兄他们说话的时候清浅应该是不在的。
他也没说,而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清浅一边给他梳头,一边继续说道:“您之前看的话本子里不是有很多这样,那书生和官家小姐互生情愫,本该有情人终成眷属,怎料书生让公主瞧上了,求来圣旨强迫书生成了亲,所以书生才恨毒了公主。”
她说着说着,就看见镜中的南见雪脸色越来越古怪,立时息了声。
这些毕竟都是话本里头的故事,平时她家公主是不介意,甚至还要和她笑两句,说也不知道是哪些酸腐书生写的,妄想官家小姐和他情投意合,还要公主对他死心塌地,这么没影的事也写得出。
但现在不同,这将军要真有心上人,那公主不就成了话本里头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她正欲解释,就听南见雪道:“谁看上他了,要不是皇兄威胁我我才不想嫁呢!”
清浅顿时有些无奈:“问题不是这个。”
“我知道。”南见雪撇撇嘴,“不过你说得蛮有道理的,你说我拿着这套说辞和皇兄说不想做这恶人,他会同意我们和离吗?”
清浅心说可能不行,但嘴上还是笑道:“那公主赶紧用了早膳进宫去问问就知道了。”
南见雪一听就知道她在哄自己,撇撇嘴,拒绝了她要给自己画妆的手,自己拿了一支笔仔仔细细描了一下眉便起身吃早饭去了。
“公主。”清浅跟在后头,劝道,“一会要进宫,还是上妆的好。”
南见雪一直就不爱画妆,嫌麻烦,所以平日里除了出席人多的场合,大多时候都是都只化一个极浅淡的妆,在自己府里更是干脆素面朝天。
“一会再说。”南见雪摆摆手把她打发走,坐到桌旁开始吃东西,脑子里还在回旋清浅刚刚说的话。
一想到自己成了话本里的恶女,南见雪就忍不住想笑,还想梁启风分享一下。
这样想着,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吃完出去,就见梁启风还在练功,只是这会用的不是刀,而是枪了。
宫里的侍卫都会带刀,公主府的侍卫也有,南见雪见得多了,但很少看人练。
南见雪不懂武功,也看不懂,但还是能感觉到梁启风的刀法凌厉又霸道,不算快,但势大力沉,刀锋劈砍时总有种空气都被破开了的感觉。
他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这才出声叫他:“梁启风。”
梁启风动作没有停下,直接应道:“说。”
“吃早饭了吗?”南见雪道,“如果还没吃就去,吃完了就去换身衣服,我们要进宫。”
梁启风这才停下里,收了动作,看向南见雪:“这么着急?”
南见雪点头:“早点把事做完,我也能早点回府。”
梁启风提醒了一句:“你还得去敬茶。”
南见雪闻言表情一僵:“不去行不行?”
“行。”梁启风笑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你一会自己跟你皇兄解释。”
他说着把刀扔回武器架上,回屋换衣服去了。
南见雪看着他的背影,品着他刚刚那声笑和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事不会有什么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