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就算是超越者也享受不到多少娱乐,不如说,因为异能战的特殊性质,被蹉跎得比寻常士兵更深更疲惫。
兰波在巴黎的住所是一处小公寓的阁楼,藏在层层叠叠蜿蜒曲折的巷子里,推开生锈的街巷大门,在枝蔓藤叶底下走上一截,经过很多家熄了灯的咖啡馆、修伞店或者随便什么店铺,从打着瞌睡的门卫面前走过,爬上仿佛从十七世纪遗存到现在的楼梯,才能回到那个狭窄的房间。
蜷缩在其中,兰波难得会清空所有思绪,绿色的眼睛空落落地望向昏暗的窗外。
他不常想起那些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的过往,无论是体贴到溺爱的母亲,还是曾经会与他玩闹的中学同窗。在这种时候,闪现在脑海里的,居然是一些早以为自动遗忘了的更久远的事情。
浸泡在化学溶液里的夭折的哥哥姐姐、哭着求他别离开家乡的邻家姑娘、第一次见到的巴黎城区。
他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巴黎城时的恐惧厌恶——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苍白濡湿的城市?
雨中的巴黎,街边的窗户上,仿佛倒映出某个孩子苍白无力的影子。
兰波会弹钢琴,会拉提琴,父亲那边的西班牙血统让他从小就学了西班牙语,踏上情报员这条道路之后,干脆又学了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大概是很符合人们对巴黎少年的想象。
有了异能力之后恐怕还能更契合一些隐秘的幻想,超脱现实,超脱常理,超脱道德,一切事物都无法羁绊无法阻拦的畅快。
是容易被扯进旖旎浪漫的那种。
值得庆幸的是同事们不至于如此无聊,大家平时为了工作容忍彼此已是极致,下班之后谁管谁是谁,你去你的红磨坊,我去我的黑猫馆,外向的就去巴黎街头漫步,内向的就回到自己的小阁楼。
异能者们对住所的选择多少有点极端,军械库的一帮人都喜欢住中世纪建筑,雨果家就在颓坍了一半的修道院;兰波的老师继承了巴黎最贵的那片私人土地,却因为不想见人这种理由住在与世隔绝的河中岛上。无事可做时,他就躺在床上,从狭小的窗户里看着窗外的天空,像是自己给自己划了一座监牢,偶尔的时候才能从蓝天里得到慰藉。
兰波一向很难理解老师的各种离奇行径,唯独在这点上稍微能感同身受。
能照出自己身影的窗户是令人痛苦的,只能通往触碰不到的外界的窗户是使人心安的。
每个人在世界上最讨厌的名单里大概都有个自己。
所以魏尔伦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人际交往指南问他“如何敞开心扉”时,兰波感觉相当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