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齐筠刚好回来。看见季观风坐在路诚身边时只开口说了一句:“坐回来。”
这是他从进门到现在的第一句话,路诚听得心里都打寒颤,这是什么冷面阎王?季观风这种活泼的性格竟然被这小子给收拾压抑住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到他俩坐一起的时候路诚又不这么觉得了,脑子里还是闪过那分别形容过他们两个人的形象的词——蛇蝎。
一个是蛇蝎美人,一个是蛇蝎心肠。
一个赛一个冷脸,一个比一个可怕。
路诚这顿饭吃得都有点胃凉了,饭后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下意识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楼下正对着门口的停车场。
那辆棕色的宾利突然被什么人打开了车门甩了什么东西进去。下一秒,路诚就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一股错愕,茫然,不爽,憋屈,愤怒等交织的感情瞬间从心里直捯入胃。
边尧抬头和窗口边的路诚对视上,没有一个人率先移开视线。路诚不挪开是被气的,一想到自己追了那么久的电话就是为了交通赔偿,结果到头来又被这小子耍了一招顿时气得有点头痛还心口堵得没话说。
但边尧的不挪开是不舍得,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路诚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了。这回不是两年,是四年。这四年期间他听从边老爷子的话,没有主动来找他,没有刻意去见他,之前安排在云市监视着路诚的人也撤了,他唯一能见到的地方只有一些地方财经报。
听他姥爷的话,路诚走的那年留下的背影那么决绝,边尧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可刚迈出一步就生生顿住脚步,他看见路诚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他直接摘了随手扔进了旁边的河里,一同扔下去的还有他们美好的过去回忆和边尧一颗满怀着爱与悲伤的沉甸甸的心。
边成仁看着他颓丧的脸色,刚准备安慰劝说一句就听见边尧更是坚决笃定的声音,姥爷,您甭劝我,这辈子我就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我不会放弃的!死也不要!
边成仁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自主立业不能独当一面他是永远不会回头看你也不会停下脚步等你的,你必须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并肩战斗才可以,而不是他给你或者你拿家里的补贴他,他可以不要但你自己不能没有。这是你成长的必经之路,不管是对你爸还是你喜欢的这个人,这都是能证明你必须强大起来不需要倚靠他人的铁证。
边尧,我拦不住你的思想,我只希望你把我的话听进去。我是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我对两个男的在一起谈不上支持与反对,但因为你是我孙子,全家人包括我……给你的都太少太少了,尤其是在情感上。如果有人能让你许多还给你很多,或者让你也想付出同样的感情对待回去,不管这人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他和你一心,我都支持。但是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凭什么让他付给你同样的感情呢?你年轻,家境又好,家里身份还特殊,他呢也不缺钱,那个年纪更是一抓一大把小年轻,想找哪样的男的女的找不到?凭什么就一定要你呢?你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哪怕是恋爱都是有互相索求的关系……
“我没有! ”
“你说你没有?那你索要他独你的喜欢与爱,难道不算?”
……
边尧垂下眼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天边成仁和他在田埂上聊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一老一小才慢慢转身往回走。边成仁说那么多也不是为了激励或者鼓舞他,只是想告诉他这些实际的问题从而能稍微劝服一点边尧,起码能让他的孙子不至于老是跟着一个男人屁股后面跑。
人这一生很长,今天能说再见的人可能这一生也不会再见了,边成仁仍然抱着一点希望,希望时间会重刷一切,磨平边尧的心思,打断他的执念,然后让一切都重回正轨。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边尧和路诚第一次遇上的那一刻起,命运的既定路线就早已偏离了正轨,自此,越走越歪,越走路越窄。
……
财经报,边尧还记得是哪年哪月哪刊发布的,甚至是第几页第几栏对路诚进行的什么采访内容他能倒背如流,那张采访照片还被他特意剪裁下来一直贴在透明的手机壳后面压着。
说来也好笑,最开始在一起的那三年期间,甚至重逢后的那小半年间,他们俩竟然都没有照过一张合照。
路诚尖锐的话又像那捧带刺的玫瑰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没有合照不更证明了他们之间确实是没关系吗?固炮的关系和人情债的关系那都不叫关系。
……
再对视下去路诚都怕自己忍不住当街骂人,于是气得收回视线转身带着一身烦躁和火气回到了餐桌上。
季观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立马问发生什么事了?路诚没好气地开口说被狗咬了!
季观风一惊,下意识朝齐筠看了一眼,又试探性地开口问路诚,那狗是代指还是?
路诚冷眼一掀,吓得季观风立马闭上嘴,紧接着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是真的狗。”
然后,不等他开口,季观风就已经看见门口走进来的边尧。他张着嘴似乎想立马说点什么,奈何对方只是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走过来的打算。
季观风只好劝路诚先吃饭,提了别的话题把这事掀过去了。
“晚上怎么住?”路诚突然开口。
季观风还沉浸在边尧出现在这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路诚向椅背后面靠去,突然说:“我今晚就先回去了。”
“啊?”这回季观风是真惊讶了:“今晚回去那多晚啊。”
“至于吗?”
“至于。”路诚说,说完已经拎着外套起身:“你请客。”
留下季观风一个潇洒又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