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乔蔓反驳,他突然扯着嗓子对掌柜喊:“按她尺寸裁两套短打!要最结实耐磨的布料!”乔蔓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孙权已抓起茜色云锦在她身上比划,小声道:“这料子做里衬,万一你哪天想变回女儿家......”话未说完,乔蔓忙瞪他一眼,孙权状似害怕的一缩“你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日暮之时,孙权抬手理了理月白色织锦襕衫的袖口,金线绣着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挑眉冲乔蔓一笑,发冠上镶嵌的东珠跟着轻颤:“走,去最大的酒楼,我请你!”说罢便阔步向前,玄色织金腰带束着的身姿挺拔如松,引得街边行人频频侧目。刚迈进“醉仙楼”朱漆大门,小二见他衣着华贵,立刻哈腰引至二楼雅间,檀香混着佳肴香气扑面而来,孙权大剌剌坐下,展开烫金菜单:“把招牌菜都上一遍!”说着还不忘朝乔蔓挤挤眼。
琉璃盏在檀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孙权斜倚着雕花椅背,鎏金折扇轻点桌面。
从小受到了节约思想的现代人,乔蔓实在受不了他这么大手大脚,皱眉道“你点这么多吃的了?”
“哎,这不是宴请你吗?本公子高兴!钱不花留着做什么?乔医官平日救人倒是利落,怎么管起闲事来也这么啰嗦?”见乔蔓还是一脸不悦,他突然凑到跟前,故意压低声音:“难不成乔医官是心疼钱?放心,花我的钱,又不用你掏腰包!”说罢还得意地晃了晃腰间沉甸甸的钱袋。
乔蔓真受不了他这样,"仲谋可知,城外流民一顿粥都是奢侈?”
孙权的动作骤然僵住,把玩折扇的手指微微收紧,发冠上的东珠轻轻晃动。他别开脸,小声嘟囔:“不过吃顿饭而已,乔医官怎么这么认真?”见乔蔓依旧冷着脸,他自知理亏,放下折扇,换上讨好的笑:“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收敛。这次菜都点了,总不能全撤了吧?多少留几样?”
晚上乔蔓和孙权吃饱喝足散步。夜色浸染曲阿,石桥下的河水泛着细碎银光。行至石桥中央,晚风卷起乔蔓鬓边碎发,孙权突然没头没脑地发问:“你喜欢公瑾兄多一点还是我长兄多一点?”
“什么?”乔蔓被少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疑问住了,抬头时撞进少年的目光里。孙权斜倚在桥栏上,身形早已拔得比她高出半头,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倒像头蓄势待发的幼狮。
“你不管喜欢谁,都是我兄长。今后你都是我嫂嫂。”孙权慢条斯理地转动腰间玉佩,眼尾挑起一抹促狭。乔蔓手一抖,糖人“啪嗒”坠地,在青石板上摔得支离破碎。
“我猜,你更喜欢公瑾兄吧?”孙权也有些年纪了,知道女孩子遇到喜欢的人会羞怯“每次你同他说话时都是轻声细语的。”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给你说的?”
“谁都能看出来你看公瑾兄的眼神不一样。外面那么多人,只有你看他时眼神最炙热。”孙权想起这些日子她与周瑜论琴学琴,孙策却只是递来新收的稻种,心莫名揪紧。他有感觉自己兄长很喜欢乔蔓。可惜答应了乔蔓,不能告诉长兄乔蔓女儿身的秘密。
“他们都不知道乔姐姐女儿身的秘密,只当是寻常挚友,可我知道”孙权轻身向前,压低声音道
我那是,是,崇拜啊!对历史人物的崇拜啊!乔蔓百口莫辩。
孙权盯着她慌乱的神色,以为戳到了她的心事,突然压低声音:“公瑾兄出身世家,周家择媳最重门第。你若嫁给他,怕是做不得正室,只能做妾。”他故意将“妾”字咬得极重,看着乔蔓骤然变色的脸,心底泛起莫名烦躁——明明是想激她看清现实,可看她气得眼眶发红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像个浑蛋。
"妾?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啊!"乔蔓倒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桥柱。作为来自千年后的现代人,对那些将女性视为附属品的陈旧观念十分抵触,她一直把孙权视作弟弟,却忽视了他也是封建一员,这种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我是怕你到时候追悔莫及”孙权撇过头去,乔蔓气结,“那也用不着你来管!”
不等孙权反应,她已踩着歪斜的皂靴狂奔而去。书房烛火摇曳,孙策正就着案上竹简查看军报,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孙伯符!你看看你弟弟!”乔蔓一把掀开垂落的帷幔,发间沾着的几片枯叶跟着簌簌掉落,“孙权真是聪明的过了头!”
孙策这几日一直在处理文书,然而看到乔蔓气鼓鼓的闯进来,他紧绷了整日的肩膀突然松下来,眼底漫开笑意。"这是怎么了?"他抬手要去拂她发间碎叶,指腹还未触及发丝,乔蔓已偏头躲开,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竹简掀得哗哗作响。"都是孙权那小子!"
“他说,说…”乔蔓被气的说不清话来"说什么......说什么我喜欢周瑜,就只能为男宠!"
这话一出孙策脸色也变了,刚想问她什么,却听她一阵输出
“不是,他这是侮辱谁呢?”
“他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公瑾了,我对公瑾都是崇敬之情,毫无半分亵渎之意啊!每日与他谈论音律农事,不过是切磋学问!男宠?当这是市井勾栏的腌臜话?”
“仲谋是该好好管管了!不然一天天净由的他瞎说”孙策一边说已大步往门口走去,却被乔蔓一把拽住袖口。
孙权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见孙策气势汹汹,乔蔓也没拦他。
孙策站在门口,斜倚在朱漆门框上,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靴筒,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你今天去和乔医官瞎说什么了?"话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孙权正半躺在雕花软榻上看书,闻声慌忙起身,连束发的玉冠都歪了几分。他偷瞄兄长紧绷的下颌线,又瞥见那根泛着油光的马鞭,喉结上下滚动着:"长兄...我没说什么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边缘,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没说什么?"孙策冷笑一声,马鞭突然甩在门框上,震得门环上的铜兽首叮当作响,"编排你公瑾兄和乔医官的那些腌臜话,当我是聋子?"
孙权脸色瞬间煞白,低头埋怨道:"哼,乔医官怎么还向你告状去了..."话音未落,就被孙策骤然逼近的身影吓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抵在屏风上。
"你还埋怨上乔医官了?"孙策的声音陡然拔高,马鞭擦着孙权耳畔划过,在屏风上留下一道鞭痕,"公瑾和乔瀼瀼也是你能编排的?你公瑾兄对你多好,这次渡江的军队还是他私自动的宛平的守军!乔医官呢?制出青蒿素救了多少将士的命,平日里还总陪着你!"
孙权的嘴唇颤抖着,辩解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我...我只是..."突然瞥见孙策扬起的马鞭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线,瞳孔猛地收缩,"长兄不会要打我吧?!"
孙权忙向后撤步,一边观察着孙策的神情道“哎哎哎,叔弼把你送公瑾兄的那把焦尾琴弄坏了,你都没用马鞭打他,那可是当年你被爹用马鞭追着打才弄到的桐木做的,你…你…不能打我!”
孙策的马鞭如灵蛇般绕过屏风,"啪"地抽在孙权的锦袍上。孙权跳着脚躲闪,打翻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救命啊!公瑾兄救我!"
孙策冷笑一声,马鞭在空中划出凛冽弧光:"你还有脸喊你公瑾兄?"话音未落,长鞭裹挟着劲风破空而至,结结实实抽在孙权后背上。
孙权捂着灼伤般的伤口抱头鼠窜,见兄长攻势不停,反倒梗着脖子破罐破摔:"长兄是气我编排公瑾兄和乔医官,还是气我没编排你和乔医官?!"
孙策额角青筋突了突,马鞭如骤雨般劈落:"这些年我在外浴血奋战,你就净学这些腌臜心思?!真该把你丢进兵营好好磨磨性子!"
孙权边躲边扯着嗓子喊:"谁都能看出来!乔医官日日与公瑾兄琴瑟和鸣,分明..."话未说完,又一声脆响,新的鞭痕叠在旧伤上。
琴瑟和鸣?谁教的他这么用成语的?!
"你懂个屁!"孙策又抽了几鞭子,将案上竹简抽得四散纷飞,
待鞭梢终于停住,孙权已瘫坐在满地狼藉中。孙策收回鞭子,看着地上的孙权,冷声道:"以后少掺和我们的事!再敢胡言乱语,就不是几鞭子能了结的!"
孙权坐在地上咬着渗血的下唇,感受着身上隐隐发烫的鞭痕,心里翻涌着难言的委屈和幽怨,明明每次提起乔医官,长兄眼底的光都藏不住,明明长兄对乔医官好的不能再好……公瑾兄固然也是至亲,可少年心底藏着执拗的私心,盼着自家兄长能得偿所愿。那日撞见乔蔓与周瑜旁若无人的谈话模样,他心里急得发紧,于是才有了这回的试真心。谁承想这番苦心换来的却是毒打,少年眼中怨恨更深,突然嚷道"长兄你有一天会后悔的!"
"哼,乔医官总有一天会走的!早晚会离开你,离开我们孙家!这是她亲口说的!"少年梗着脖子,像极了困兽最后的倔强。
听到那“这是她亲口说的”孙策脚步顿了顿,又大踏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