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上空阴云密布,妖兽嘶吼声如闷雷滚过天际。巨大的结界笼罩彭城上空,将此地与外界隔绝。城墙下,百姓拖家带口涌入城门,孩童哭嚎与马蹄声混杂。
盛川复银甲染尘,立于城楼眺望地平线——黑潮般的兽群卷起沙暴,所过之处草木枯朽,腐气冲天。守军弓弩手冷汗浸透掌心,箭镞因颤抖相撞,发出细碎叮响。半个时辰前,彭城周围妖兽开始躁动,是兽潮来临的征兆。
君阎立在城楼飞檐,雪浦月的青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垂眸望向掌心跃动的萤火白焰——魂力枯竭至此,连离火都只剩这点微光。
城门洞开的刹那,君阎纵身跃入兽群。 白焰顺着血阵纹路轰然炸开,火舌舔舐过处,妖兽化作灰烬簌簌而落。城头修士们怔怔看着那道单薄青影在兽潮中撕出血路,所过之处火莲绽地,恍若神迹。
“是朱雀……是祖神显灵啊!”老妪颤巍巍叩首,香灰混着泪砸进砖缝。
君阎却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雪浦月的经脉在朱雀威压下寸寸崩裂,七窍渗出的血染红衣襟。当第九波兽潮扑来时,他踉跄跪地,白焰骤熄。
“雪公子!西南阵旗断了!”盛川复挥剑斩开扑来的土蝼,玄铁铠甲上全是腥臭黏液,“这些畜生根本杀不完!”
君阎抬头望向黑压压的云层,三百里外的凤凰图腾正在消散——彭城的护城结界撑不过半刻钟了。他抹去唇边血迹,突然将离火按进心口,苍白的皮肤下亮起七颗星芒。
“盛城主,带所有人退守城门。”君阎的声音混着雷鸣。
“你疯了?!”盛川复劈开缠在腿上的藤妖,“这些可都是……”话未说完,他看见君阎发梢开始泛金,暴雨在离他三尺处蒸成白汽。火光照亮君阎侧脸,与城中朱雀庙无面神像重叠。
这不是雪浦月该有的眼神。
山脚下传来惨叫,发狂的犀渠撞碎了最后一道屏障。君阎指尖燃起白焰,所过之处妖兽灰飞烟灭,却在触及某个蜷缩的孩童时骤然收势。就这么一瞬破绽,暗处的某人突然暴起,利爪穿透他左肩。
当最后一头呲铁在离火中化为焦骨,君阎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桂树。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见他指尖滴落的金血,在焦土上绽出细小的红莲。
“本座竟不知,朱雀祖神落魄到要借凡人躯壳。”带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崔谷枫把玩着沾血的内丹。“三千年了,南明离火还是这般霸道。”
君阎嗅到风中甜腥,是妖界特有的醉仙引。他勉强捏诀,却发现经脉已被毒素侵蚀——方才救那孩子时,混沌爪上竟淬了蛊毒。
“妖帝陛下……”他讥讽地勾起嘴角,“用十万妖兽逼我现形,好大的手笔。”
“不及陵光神君半分。”崔谷枫痴迷地看着他染血的唇,“如今这副病骨,倒更惹人怜爱了。”
玄色大氅卷起风雪,九环刀上的饕餮纹豁然睁眼。“跟本座回妖界,这副破身子还能多活三载。”
君阎剑出如电,直取对方“天鼎穴”,却在刀剑相击时虎口崩裂——这具肉身终究承不住祖神剑意。
“哐!”
桂树应声断成两截,君阎借力后翻,剑尖挑起积雪凝成七道冰刃。崔谷枫嗤笑挥袖,妖风将冰刃碾作齑粉:“用这等稚童把戏辱我?”君阎忽然弃守强攻,无忧化作流光直刺妖丹位置。崔谷枫金眸微眯,故意露出破绽,刀刃却暗中勾向对方膝弯。
“咔嚓!”
骨裂声与刀锋入肉声同时炸响。君阎剑尖离妖丹仅差半寸,右腿却以诡异角度弯折,整个人栽进雪堆。“这招‘归鸿’使得漂亮,可惜……”崔谷枫踩住他执剑的手腕,碾碎三根指骨,“雪家公子的身子骨,配不上朱雀的魂。”
他化出九尾妖相,狐尾如铁索绞住君阎四肢,讥笑道:“从前我接不下你三剑,如今你却连我一尾都斩不断!”
君阎强行燃烧神魂催动离火,火焰未触及崔谷枫便骤然熄灭,他却猛地呛出一口裹着金屑的血——那是神格溃散的征兆。
崔谷枫掐着君阎脖颈按在城墙上,指尖抚过染血唇角,舔舐掉他唇边血迹:“当年你宁死不肯低头,如今倒乖顺得很。”
君阎意识涣散,楚尘染在万里外突感心悸,手中茶杯坠地粉碎。
崔谷枫看了一眼彭城,横抱起昏迷的君阎,在空中与盛川复对视,声音让妖力扩大,传遍整个彭城。“今日之事,若城中有人敢泄露半句,此城百姓,都将为雪浦月陪葬。”
木系妖兽清理起战场留下的痕迹,日光再升起时,又是一片繁荣生机。
妖帝宫密室穹顶镶嵌血色晶石,映得满室如浸血海。君阎被玄铁锁链悬于半空,腕骨因挣扎磨得血肉模糊,素白中衣被冷汗和血浸透,随呼吸紧贴嶙峋脊背,堕神印再无力掩饰,在额间清晰显现。崔谷枫倚在翡翠榻上把玩一柄玉梳,眼神如蛇信舔舐猎物:“朱雀骨相果真绝色……残了碎了,也别有风味。不枉我焚数千妖魂为你续命。”
君阎因魂体溃散五感渐失,却仍嗤笑:“妖帝陛下……咳咳……掳个将死之人,是想殉情么?”
“嘴硬。”崔谷枫骤然捏住他下颌,松了锁链,将噬魂蛊塞入他口中,“这可是我心头血炼制的,专克朱雀离火。我要你永远困在这方金笼里……就像你把我困在千年的妄念里。”
他以梳齿划过君阎颈侧,挑开一缕黏在污血中的白发,仿造凡间丈夫为妻子束发的样子,把玩着他的白发。
君阎伤的很重,清醒时间不足半个时辰,终日在笼中昏睡着。崔谷枫将他锁在暖玉榻上,从腕拷的缝隙钻入,摩挲握住君阎的手腕,看了又看,像把玩一件稀世美玉,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以唇舌舔舐他左肩的伤,他本想以双修夺取离火本源,但君阎对他太过排斥,怕是还没等到吞并,离火先烧穿他的心脉。
那时崔谷枫不知道君阎心魄已碎,已经无法涅槃。或者说,他不会相信。那样强大,不可一世,狂妄到天底下没人能入他眼的君曜离,怎么会被人碎了心魄呢?
他以妖族秘药吊住君阎性命,取他心头血炼化妖丹,阴鸷低语:“我要你眼睁睁看我吞了你的神力……就像你当年碾碎我的真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