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重回人间的第二十个夏至。他死于三千年前那一场神战,若是投胎转世,如今正正好一个及冠礼。
可惜,他现在只是残魂一缕,算不上人,自然也没什么成人礼可以给他凑合的,倒是有一堆麻烦事等着他去办。
君阎吐出嘴角叼着的草叶,抬眼看了看太阳,飘飘悠悠朝南明山晃去,他谨慎的避开人群,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棵空心树旁,抬魂钻了进去。先布下一个结界隔绝了外界,再在稳稳地上画上两个聚魂的符咒,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两捧魂魄碎片,轻轻的放在两个符咒中间。他无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吹散了这渐渐成型的魂魄。虽说他已是魂魄多年,用不着呼吸,但他总是会忘。
夏至这一天他勉强可以顺应天地之力凑出一点本源魂力出来,慢慢修补着这两捧魂魄。坚持了二十年,颇有成效,那两个破碎的魂魄从刚寻到时的碎成渣渣,一缕风都能吹碎了,到现在慢慢看得出形状,也许再过几年,就能送入轮回,投胎转世了。
从晌午到日落,这项浩大的工程才落下帷幕。君阎看着自己变淡些许的手,叹了口气,若是在全盛时期,修补这样稀碎的魂魄恐怕一瞬便能完成。不过,他还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已经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想的这,君阎细致地将魂魄收入怀中,抹去一切痕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今日魂力消耗的太大,不免让他有些昏昏沉沉,临近山脚,便有些走不动了,只得找个僻静的地方歇歇脚。
疲倦让他的五感有些模糊,一时没能察觉前方的水深火热,待他走近时,那两道模糊的影子已经险险分出胜负。君阎这才注意到前方的庞然大物,那物似牛非牛似羊非羊,头上长着像羊的四只角,体型却像极了耗牛。
原来是只土蝼,他心道。
他下意识手上捏了一团离火,再仔细一看,那土蝼下面还压着一个身着素服的男子,用剑竭力抵挡着。只是被血劈头盖脸的糊了一身,看不出容貌来。君阎心中了然,土蝼喜食人,这人或许是不小心撞上了土蝼出来觅食,自然免不了一场争斗,眼下已然是那畜牲占的上风,他再晚来上半刻,看见的恐怕只是一副白骨了。
君阎素来对人类有些偏爱,抬手一挥,那柔软的白火便飘到了土蝼身上,几乎一瞬生起来一场大火,刚刚好将那只倒霉的土蝼烧的一干二净,没伤到底下的人分毫。
空中飘着的飞灰让君阎有些不适,正想着做好事不留名,悄悄溜走时,却听见那男子悲愤的怒吼:“是谁!烧了我的转魂丹!”
转魂丹?君阎一愣,看来是他好心帮倒忙了,土蝼喜食人,却不爱吃人魂,被它吞下去的人魂却也逃不出□□,只能被它一起吞下,留在土蝼体内,吞噬的人多了,无法消化的魂魄会慢慢在它体内堆积起来,人魂消散留下本源,形成一颗小小的转魂丹来,对医治魂魄损伤有奇效。他从前也想弄上几颗轻松轻松,但是终究是冤死的魂魄,怨气深重,以后轮回转世万一沾上了,麻烦的很,怕是他亲自去地狱一趟都捞不回来。
君阎心里这样想着,默默加快了步伐,火是他放的,土蝼是他烧的,万一那人找上门来,他头一个脱不了干系。他刚飘出数百米远,一道金色的绳索长了眼似的朝他束来,将他从头到脚捆个了严严实实。
君阎无奈回头,看见追来的血人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凶上三分,他下意识险些又是一道离火甩去,好险压制住,面上适时做出一副于己无关的姿态。
“就是你烧了我的转魂丹?”那恶鬼......哦不,那名男子咆哮道。
君阎将他细细打量了一会,这才道:“你魂魄七魂已散只剩三魄,气息疯癫状似入魔,我到的时候,你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斗不过那土蝼。”
男子愤怒说到:“你懂什么!那是我最后的希望,你要是没把它烧了我还有机会活下去,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拿什么赔!”
“你魂魄破损至此,转魂丹最多稳住你一刻魂不散,何必强求这一刻。”君阎叹了口气,又道:“我不知你用何秘法保住了三魄,你既已落到如此地步,还要自己以身犯险去杀一只用处不大的土蝼,说明你身旁无可用之人,应是有什么缘故让你放心不下。但如你所见,我也只是个孤魂野鬼,帮不上你什么忙。”
男子沉默着,看着被束缚着的君阎,突然开口:“方才你用的火,是什么火?”
君阎眼皮突突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不过是我从前驯服一妖王,得到的兽火,平常使管了,刚刚顺手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