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的灰白一点点地褪去。
两个月后,秦朗躺在绿楼的病房中,清晰的看见一片六角雪花飘荡着划过窗口。
“下雪了,”慈安站在他的床头,一边写记录,一边笑道:“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如果后期复健顺利,以后正常活动没有问题。”
秦朗没回答。
从窗前划过的雪花越来越多,它们连成一片,看上去就像一块从天上落下来的帷幕。
“话说回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慈安看着窗外,感慨道:“真大啊。”
听到这话,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秦朗,突然应和了一声。
慈安一惊,他愣了两秒,说:“不知不觉间,冬天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秦朗没回应,慈安把记录收起来,起身往外走,“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别的病人。”
房门关上,房间再次落入一片安静,秦朗望着窗外的落雪。
灰化崩裂并不是必死无疑。只要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快速地将灰化崩裂的组织切下,同时注射阻断药剂,便有一定的可能性能够停止灰化崩裂的进程。
与旁人不同,秦朗的灰化崩裂是一点一点自行褪去的。
皮肤的裂痕愈合之前,慈安每天过来为他清理一次伤口。先用镊子将裂痕中的白色絮状物取出,然后涂上抗菌消炎的药剂,最后盖上一层敷料。
面对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秦朗并没有任何期待,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全须全尾的活下去。
直到他看见自己灰白的皮肤开始隐约的出现血色,裂口中的白色絮状物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消失,露出皮下猩红的肌肉组织。
刺痛和瘙痒的感觉从这些裂口处漫延来,秦朗不敢相信的试着曲动手指,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随着自己头脑中的动作弧度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竟然真的手脚俱全的活了下来。
他没有去问慈安到底给自己使用了什么神奇药物,他只是一昧地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模糊的猜测。
在那个黑暗的小房间中,空气中萦绕着香气,手臂上的刺痛,冉辉的话语……
那时他给自己注射的……
心跳频率瞬间快了几分,他来来回回地回忆那天的所有细节,试图反复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如果猜想是真的,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
窗外的雪好大好密,耳边似乎听见雪落的声音。
细细的,密密的,哗,哗,哗……
雪停了又下,雪下了又停,几场大雪过后,秦朗坐着轮椅被慈安推进复健室。
他握着平行杠艰难的行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重重地压在地面上。
复健的过程并不顺利,轰隆一声,他又一次摔在地上。
他推开慈安试图扶起他的手,自己抓着平行杠艰难的站起来。
他再次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轰隆——
像是失去提线的木偶,他在地上摔作一团。
他病的太久,身上的肌肉都在长久的卧床中消退,现在的他完全称得上瘦骨嶙峋。
由于坐姿原因,他后背的骨头尖锐的支棱起来,像一双欲飞的蝶。
秦朗很久都没动,他看上去就像是因为刚才那一摔而碎掉了。慈安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发酸。
因为秦朗总是很沉静,以至于他经常忘记眼前的这个Alpha不过才十六七岁,尚未成年。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失败消磨了他的心气,一时间秦朗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其实仔细想来,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的努力实际上并没有意义。
如果放弃……
秦朗垂头,目光凝聚在面前的地板上,他对脑海中这个消极的想法充满了向往。
人类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如果活着太累,死亡就会变得像一块芬芳的蜜糖。
秦朗喉头重重地滚动一下,他竟然觉得有点馋。
慈安静静地站在一遍,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打扰他。那时一道存在心里的坎,除了他自己谁都帮不上忙。
好在秦朗的自制力一向强大,一块蜜糖并不能完全诱惑到他。
额头上的汗干了不少,秦朗思绪回笼,他抬手握紧平行杠,再次艰难地站起来。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窗外的雪化了,此时外面正在下雨。
雨声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极为嘈杂,秦朗望着天花板,头脑一片清明。
氤氲的水声不知透过何处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钻进房间,并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秦朗撑着身体做起来,他慢慢地移动到床边,借助床边的拐杖站起来,朝着窗户边走去。
下雨的夜晚总是很黑,在雨幕的笼罩下,路灯的光仿佛要化开来。
黑暗中,一道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