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向上的台阶因为天色昏暗、雨水滂沱显得更加深沉和肃穆,数百的石阶上,只有泽漓一个人。他看不到前面的光、也不能回首来路,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起身、跪拜、磕头,求神明庇佑所爱。
无人知晓他正在做的。
大雨依然如同瓢泼。
寺庙里的小和尚前去给方丈通报,说有一人正在冒雨跪拜逐阶而上,方丈摇了摇头一言未发,只是在神前进了三柱香,然后盘着佛珠、继续敲起了木鱼。
小和尚不忍心,撑着伞独自来到外面想要劝泽漓回去,他看着泽漓浑身上下已经成了雨人,额头上也有了血色隆起。但是泽漓坚定的一步一拜,小和尚最终也只能像师傅一样摇了摇头,他想走,但又实在于心不忍,一步三回头徘徊之下,最终扔开伞与泽漓同行,泽漓跪拜一次,小和尚就躬身合十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小和尚没问泽漓心中所求,泽漓也没有道谢,漫长的石阶上,两人一言未发,只是一拜一叩的一同接近他们心中的神明。
天黑的时候,颜院中已经灯火通明。
洛温颜喜欢这样的氛围,所以颜院上下自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他们不知道主家今天在做什么,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像每个人都神色匆匆,但还是照旧灯火通明。
洛温颜还没醒。
云荼也没醒。
大司命在煎药,大雨已经下了快一天,一直没停过,他看了院门的方向好几次,泽漓一直没回来。
庄如月在房间里陪着洛温颜,时而更换暖炉,一时又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只是洛温颜自始至终都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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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荼在终于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环境,但是还活着,甚至是更好的活着。
他掀开被褥尝试下床,从前的那种浑噩昏沉感一扫而光,虽还没有达到身轻体畅,但是气息流转顺通、内里充盈,云荼一惊,这是血毒已经解了?
自己昏迷后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谁有这通天的本事能够不靠解药还解了血毒?
他本是想找一个和洛温颜有共同回忆的地方赴死,如今却重回人间。但接下来更让他又惊又喜的,是他体内帮助他恢复的内力,居然是承渊诀。
是承渊诀!
云荼以为自己想人想疯了,才会觉得体内有承渊诀,可是他打坐调息后都再次印证无误,确实是承渊诀。
放眼整个江湖,不会有第二人。
云荼喜极而泣。
救他人是洛温颜。
是洛温颜回来了。
是他找了几年都音讯全无的挚爱。
云荼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也完全来不及考虑自己所在为何处,见人就问、见人就抓,疯了一样问他们救他的人在哪里,但是颜院上下早就被叮嘱过,不准透露一句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说是主家外出捡到了昏迷的他,然后乐善好施带回来调养。
可是云荼哪里肯信,他血毒已至末期,若无人相救自己此时早就在黄泉路上了,但是无人肯多说一句话。
大司命听人来报云荼醒了,连药炉一起搬进了洛温颜房间的外厅,和庄如月一里一外守着床上的人。
这是洛温颜自己的意思,她不想与云荼相认,血毒已解,云荼有无限可能的天地可以施展抱负,可以像雄鹰一样自由翱翔,她残命至此已深陷泥淖,能推开一个算一个。
大雨中,云荼赤脚问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都是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像是避瘟疫一样躲着他。
躲着浑身上下湿透发疯又狼狈的他。
龙华寺难得已至夜深还未关闭寺门。
泽漓中途几次差点就那样昏倒在台阶上,但是想到至今生死未卜的洛温颜,又每次都坚持了下去。
至最后一阶时,泽漓又撑着一步一跪的磕头去了神像前。
方丈一直在与木鱼声相伴,手中的佛珠也没有停止过,小和尚和泽漓一人一身的水,比水里刚捞起来的严重多了。
小和尚给泽漓递了香。
泽漓接了恭敬的进了香。
木鱼声也在此时恰好停了。
“施主要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