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温颜最终回神时,愣愣的看着泽漓,她没有听到泽漓跟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对方的表情都是焦急,嘴巴一张一合,“吃账吧,我结好了,先回去了”。
洛温颜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失魂落魄,起身就要往外走,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脚,就这样愣在了原地一时不能动弹。
泽漓好像在楼上开了房间,拉住了她。
楼梯的台阶并不高。
洛温颜却是扶着栏杆,感觉身上没有力气了一般,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走到房间的。
关上门,洛温颜一步也不想继续走了,就靠着门缓缓的跌坐在地上,眼泪什么时候出来的她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嘴巴里一股股的咸味,才本能的抬手抹了一把,就发现鼻尖上、下巴上,都是泪珠。
她看不见泪珠晶莹剔透的模样,只看得见自己神伤。
眼泪就像是河流一样,冲刷着她和云荼的一切过往。
泽漓没有走,没有说话,也没有敲门,就这样坐在了门外。
隔着一道门,两个人后背相抵。
一个天翻地覆,一个万般担忧。
多年不见,再见已经物是人非,回来中原先是得知师兄亡故,再是得知爱人成亲,洛温颜心里的难过远比一碗又一碗的药苦楚的多。
她这么多年这样熬着,日复一日的被药灌着养护起来的身躯,一红一白两桩事,彷佛就让那堪堪长得有点模样的生命先是经历寒霜、再度经历恶雨,又变得不成人样了,可是外在却还得撑着。
她想要取回的棠月也没有必要了。
取回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跟泽漓说着不相信有人可以永远铭记和等待另一个人,怎么真的发生了就言行不一了,既然不相信,就该知道也该想到,该考虑到云荼可能早有佳偶在侧,落云宫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下落,清辉阁可以易主,江湖可以百代更迭,新的传奇更令人景仰,不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早就考虑到了一切可能的变化吗?
不是说都看开了、放下了吗?怎么如今真的面对师兄故去的时候会急火攻心,真的面对云荼已有新欢的时候会心如刀绞?
那之后呢,面对江湖新的传奇时候会嫉妒生恨?面对遗忘自己的故人会心生不满?还是面对多年之后早已按照正常生活节奏往前走、不再计较往事的旧人会心生怨念?
洛温颜抬头看了一眼被屋顶遮住的蔚蓝的天空,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可笑自己放不下旧事,可怜自己的心境只是自以为是的看淡和想开。
过去的几年中,说来她真正的时间只有几个月,其余的时间真的和死了没有区别。她毫无意识的昏迷着,睡了好多年,醒来后记忆全无,又似乎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
别人的成长都是在一步步的进行,她是突然进行,第一次是当年清辉阁变故,第二次是亲眼见沧凛剑断于眼前,第三次清醒后记忆恢复同时得知自己将不久人世。
留给她释怀、看淡的时间太有限了。
她想起来了墓中的那块石碑,上面镌刻的血色大字。
前路无人生还。
她迈过那处石碑后,一切都彻底改变了,原来这才是前路无人生还的真正含义,自己居然付出了这些代价,才明白那六个字。
泽漓从前想着,永远不要洛温颜回到中原,她就可以是自己的,甚至洛温颜失忆只是连雪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那样连雪的身边只会有他,他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再后来,连雪的记忆恢复了是洛温颜的时候,他想着要是洛温颜从来没有少年时的爱人该多好,他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真的如他所愿,洛温颜失去了年少时的爱人,按理说他应该是高兴的,他的心愿达成了、他想要的机会来了,可实际上呢,反而是看着洛温颜的模样心如刀绞。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泽漓仰头好像想要看一眼被屋顶挡住的天空,他在洛温颜坠崖时候,突然明白了要怎么爱人才是对的;然后于今日,再一次明白他想要洛温颜幸福的心早就已经超过他想要的幸福。
洛温颜首先是独立的个体、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他爱的人。
可是他的爱人现在如此痛苦,他却毫无办法。
泽漓啊泽漓,这辈子你算是栽在这里了,泽漓暗自感慨,就侧身伸手抚摸着门上的雕花,好似这样他也是在安抚洛温颜一样。
他知道洛温颜就在后面。
洛温颜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