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出去,我给予你无上法力,这天下你尽可为所欲为,没有人能囚住你。”
上古的妖最懂人心,循循善诱。
“妖修又怎样,魔修又怎样,只要够强你就是王。”
“来吧,谢独,打开牢笼,你我一起做这世间的神。”
谢独冷冷地看着它,不为所动。
孔雀张开美丽的尾翼,七彩尾羽上的眼斑放着耀眼的光,宛如无数面小镜子,映射出不同形态的谢独自己。
有在成为容器前,被极尽宠爱的小时候;
有被关在金佛庙,一遍一遍哭喊着的自己;
也有淡然看着自己的血窟窿,眼神空洞的孩子;
还有沉默寡言,眼神却渐渐明媚的小少年;
……
最后是,满脸柔情,眼底温柔眷恋,盛满忧伤亲吻陆鸣宜的男子……
谢独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悸动的发着颤,他甚至能听到那带着回响的撞击声,全部都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陆鸣宜。
小镜子让他无所循行,所有自己藏起来的不想被人看见的秘密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呈现出来。
“来吧,谢独,你现在一无所有,没有我,你永远只能是个活不过百年的凡人。”
“活那么久当王八么?”谢独冷嘲。
孔雀被他堵了一句,半晌后才回道,“我是这世间最美的妖,你也会是这世间最漂亮的修士,王八怎可比拟?”
谢独闭眼,将它驱除自己的世界。
但是,妖雀无时不在,只要他稍稍松懈,它的声音就在识海里出现,一次次的诱导蛊惑。
“你会老,会变得白发苍苍满脸褶子,你愿意他看到你这样?”
“你不是在乎那个人吗?百年以后你是一堆白骨,他依旧年轻俊秀,你舍得?”
“你和我合作,你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拥有强健的身体年轻的面容,还有……用不完的精力。”
“喜欢他吗?那就把他抢过来,让他臣服于你……你想跟他怎么过就怎么过,再不用被世俗束缚……”“闭嘴。”谢独喊道,他心绪有些不稳,这妖雀存在他身体里,知道他的每一丝情绪变化,知道他心底的渴望。
以前修无情道时被自己压在角落的情感,因为修为的散尽,被这天妖琢了出来,再无限的放大。
它每说一次,他的心就跟着颤动一次。
那些在胧月峰相处的点滴像看戏一样一幕幕的在眼前翻转。
还有……在溧阳城一触即分的吻,对方永远温柔缱绻看着自己的眼神,嘴角的笑都像是魔咒诱着他放纵,想要他,想要那个人,思之若狂。
“对,就是这样,不用压抑,想要什么就去拿,没什么你不可以的。”
天妖的声音被放大,谢独剧烈的喘息着,脖颈间的玉坠也突然烫了起来,连带着那玉坠贴着的皮肤都烧灼起来,像是在抵御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
谢独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嘴里溢出浓浓的血腥味,疼痛终于让他镇定下来。
他深深地吸着气,不可以入魔,不可以。
谢独睁开眼,暮色霭霭,天边流泻出唯一的一道红,像极了那妖孽的眼睛。
“你总会妥协的,这是你的命。”妖雀的声音渐渐消失。
是生命就会有欲/望,无论是六界那一方的人。
世人说佛普渡众生无欲无求,那么他为什么要普渡众生呢?
普渡众生的所求难道不是佛的欲/望吗?
欲/望这东西不过是不同阶层的生物给自己划下不同的定义罢了。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又要抵抗我呢?”天妖坚持不懈。
谢独在日复一日的叨扰下,也渐渐地习惯,“那你为何要我放你出来?”
“因为自由。”天妖说,“我是孔雀,是骄傲美丽的妖,是该在阳光下恣意飞翔展示自己的鸟。”
谢独突然就想到只有晚上才归家的妙音鸟,总是好奇的到处瞎闯,即便有时候撞得头破血流,养好了伤,依旧会不管不顾的往外飞。
被关起来的鸟儿,那就不叫鸟了,叫囚徒。
“合作吧,谢独。”天妖又开始了每日一问,“你在怕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抗拒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法力,你倒暴殄天物。”
天妖又怎样,到底还是只鸟,改不了碎碎念的天性。
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撤掉了,谢独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想法。
就像圈养久了的鸟,就算打开笼子,他也不知道飞出去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某日,妖雀在识海里叫谢独,“喂,他又来了。”
谢独睁开眼,看向屋外,两个人隔着一扇合上的门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