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她合作?”
猜到一些缘由的越意商转而看向越向烛,后者点头承认了她的猜测。
“你们走吧。”越意商沉默良久,才给出了她的答复,“我不会帮你们,但同样,也无意阻止。”
她看上去已然是决意,无论越向烛再劝什么,都不会更改她的决定。
越意商坐回书案边,不愿意再说什么。
离开书房后的越向烛显然兴致不高,因为目的并没有达成,眼下不能得到越意商的支持,也不知族中有几人能听从他的安排。
“既然知道实力才能让你的族人折服,为何从前要藏锋呢?”楼心月忽然不太理解他的用意。
越向烛轻叹着苦笑了一声,“烬阳山庄是一个大家族,族中几千余人,尔虞我诈之事屡见不鲜。从前我曾见旁系一位同辈天资过人,甚至不逊于我二哥。然而某日因毒而经脉全废,经查后,才知竟是另一支旁系的手笔。”
“可你作为主家的公子,若是天赋过人,自然受到的保护也远胜于他。”
楼心月说的确实不错,若非如此,他的长姐和二哥也不会安然无恙地成长。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
他冷静地说出他藏去锋芒十余年最重要的原因:“我不想捉妖。”
饶是他假装无能那么些年,母亲还常常令他去捉妖。
越意商是不可能说动了,他只好收拾了东西,准备同她一起去取断虹刀的刀鞘。
去石妖洞的路上要经过好几个州,碰巧其中大多都是有妖族作乱之地,作为新任家主,越向烛也确实需要一点实绩来给自己作佐证。
在路上,楼心月问他准备如何处理此事,越向烛想了一阵,说道:“若仍是由烬阳全权处置,同从前也没有区别了,我认为,此事也需要你介入。”
但只是楼心月自己介入,只会将她置于妖族“叛徒”的处境中。
这个方法显然还是行不通。
她和他就像走入一个迷宫之中,暂时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出口。
他的提议被她驳回之后,楼心月想了一个权宜之计:妖族作乱一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无谓的伤亡将一直扩大下去,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她或是越向烛都不想见到。与其纠结于该由哪一方来解决这些问题,不如先暂且将那些作乱的妖控制起来,之后再去作正式的处理。
事情敲定下来,在去往石妖洞的路上,凭借着他们过人的本事,那些作乱之妖几乎不出几招便败下阵来。
因为他们一路在解决这些事,所以抵达石妖洞的日子比预期要晚了几日。
在这几日的积累下,烬阳山庄分府的越家人,对于这个刚上任的年轻的越家家主的印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主家,越向烛和越炎武的那场比试,看到的人只是越家人中稍有权力的那一部分,更多的普通越家子弟并不了解那场“毫无悬念”的比试的全部内容。
许多事还真得是亲眼看见才能作数。
越向烛的名声评价在越家内部直线上升,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很多。
抵达石妖洞时,他在洞外犹豫了一阵,在想要不要进去。
石妖是妖,越向烛是捉妖世家的人,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和它完全对立的身份紧紧束缚住了他的脚步,还是幼时看见的那副地狱般的景象至今仍然让他心存愧疚,无颜走进石妖洞。
楼心月看出他的挣扎,陪他在洞口待了一会儿,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场思考没有持续太久,楼心月伸手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的右手指尖处还有着浅浅的伤痕印子。
在触碰到他凹凸不平的伤痕表面时,楼心月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使用一把具体的武器,而是使用鲜血和灵力来凝聚一把剑。
分明这种方式只会加剧烬阳之力对他的反噬,可他仍旧固执地使用这样一把虚幻的剑来面对对手。
他要自己铭记,烬阳人是踩着无数妖的尸骨才成长为如今这样规模庞大的捉妖世家。
他作为烬阳捉妖师出生便带着罪。
他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强迫自己尽量去体会那些妖的痛苦,用伤痕在心中也留一道痕迹。
越向烛就是生怕自己哪一日忘记幼时所见的地狱情景,才要他自己也痛苦。
保持痛苦是他能想到的避免麻木的最好方式。
她触碰到那些伤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她的心竟也会为了一个人叹息。
下一刻,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轻声、但又无比坚定地对着这个执着又纯真温厚的人说道:“我们一起。”
楼心月真的早应该明白的。
他拥有那么纯粹且不染尘埃的瞳眸,哪怕他最初时用了多少的计谋,又使了多少手段,仍旧不掩他最深处的本质。
石妖的洞并不深,比起虺山上玄婳的洞府要浅不少,他们才走没多久,便能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见到它时,石妖还在往火炉子里扔柴,楼心月出声唤它,石妖才注意到来了客。
它先是看到了楼心月,这是它好朋友多夜带来的妖,替她打造的刀鞘在前几日才终于完工。
石妖刚扬起嘴角,准备把刀鞘递给她时,才看到站在她身旁的人类。
越向烛和它距离并不遥远,所以他想它是可以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烬阳气息的。
越向烛下意识扣紧了楼心月握着他的那只手,仿佛那里便是他的力量和信念的来源。
她立刻便发现了他微妙的紧张情绪,于是同样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给他信念。
石妖怎么会看不见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若是不出她的预料,它应该愤怒于楼心月作为妖的背叛,更厌恶这个不请自来的捉妖师。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石妖露出有点意外的神情,但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取那柄打造好的刀鞘。
它一边拿起刀鞘,一边说道:“他是烬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