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丽娅涣散的目光凝在青年瞬间抽紧的下颚上。
她感受到了他将汹涌的克制锁在血管深处。所有感官都在失重,她坠入一片模糊的氤氲里,分不清是月光在流动,还是自己的意识正在漫散着飘离灵魂。沉溺在某种酥麻的痒意里,连疼痛的知觉都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如同无根浮萍,在池水中随波逐流,被漾开的涟漪肆意推搡,萍身飘摇不定。未及稳住,腰间忽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捞起。
诅咒带来的折磨与苦痛统统被碾碎,在纠缠的呼吸间细密抖落,沦为唇齿相依间最缱绻的温柔。
芙丽娅感受到了他被诅咒穿噬的痛。
恍惚间她摸到他背后微微隆起的狰狞疤痕,心脏轻抽一记,凶狠、失控的力量将她弱不可闻的低喃声冲散:“对不起……”
这声抱歉错过了他的耳朵,他忽然凑上来,轻轻啄吻她,金色碎发轻盈抖动着,眼底晕开无边爱意。
像是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意,亚瑟兰疯狂地在她耳边絮语——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你能不能别说了?”
“我爱你。”
“我爱你。”
芙丽娅伸手捂住他的嘴,臊耳的声音闷在她掌心:“说不够的。”
他真的疯了,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
铁链癫乱地撞击着床头铁栏,哐啷声混着粗重呼吸刺破空气。身下的男士外套已经皱皱巴巴地被挤到头顶,她恍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逃跑那天,马跟疯了一样,然后每当意识被颠得粉碎、她就会猛地拽紧手中握上的牵制物。
于是他颤抖着放缓动作,脖颈与铁链的收紧从喉间挤出痛苦呜咽。
芙丽娅看着一圈圈缠住亚瑟兰脖子的铁链,只能通过掌握这条“缰绳”,她才能勉强操控、驯服这匹癫狂的野马,在情-欲的漩涡中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主导权。
屋内空气逐渐堆起浓稠的浑浊,不知何时蜡烛已经熄灭,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在桌板上沉默地凝成冷硬的残块。
朦胧的晨光小心翼翼爬上窗棂、想要一窥屋内令人脸红心跳的隐秘,却又被厚重的帘幕无情阻隔,只在缝隙间投下几缕羞怯的微光,与屋内纠缠的身影相映。
“亚瑟兰……我真的很累。”
芙丽娅哑着声音,身后的人却侧搂着她不知疲倦。
“你又在装聋!”芙丽娅一个肘击把他撞停。
小狗安分了下来。
亚瑟兰亲亲她的后颈:“我爱你。”
这回轮到芙丽娅装聋了,一夜无眠,她已经数不清这是他说的第几次。
“你爱我吗?”他突然问。
芙丽娅紧阖的眼皮一颤。
无声地张了张嘴,半晌、她说:“我爱你。”
亚瑟兰迅速反驳:“你骗我。”
“我没有。”她还想狡辩,可胸口的手猛地按紧,她听见亚瑟兰暗哑的声音:“你的心跳告诉我,你不爱我。”
他又开始动作,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亚瑟兰仰起泛红的脸,发梢黏着汗滴垂落在额角,绯粉的瞳孔里凝结着近乎偏执的渴求:“不要抛弃我……璀璨的宝石我会亲手锻成首饰、绸缎商手里最稀有的料子会裁成你喜欢的裙摆。我可以整夜诵读你爱的绘本,学着为你编出最繁复的发式。珍馐美味,只要能满足你的味蕾,我踏遍整片大陆都会为你学到手。”
他突然扳住她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如果这些都不够——”呼吸在两人之间灼热地纠缠,芙丽娅惊愕的目光被他眼角闪烁的泪意烫到,“我甚至能将无上的权力双手奉上,只要你别抛弃我。”
如此卑微地、迫切地向她彰显自己的价值。
只为证明自己值得被留在她身边。
芙丽娅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忧郁深邃的眼睛流出清亮的眼泪。
只是因为刚才,他没有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
此刻他像被抽去脊梁的可怜困兽伏在她身侧,用带着哭腔的颤音拼凑誓言,通过近乎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还能成为她心里不可舍弃的存在。
芙丽娅干涩的唇瓣微微翕动,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她吻了吻他的唇。
“睡吧。”亚瑟兰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他们额头相抵,亚瑟兰一直等到怀中少女沉沉睡去,才起身重新穿好衣服,往熄烬的火塘里丢了几捆木柴,屋内重新燃起温暖。
亚瑟兰默默烧好热水,用毛巾浸湿后重新回到她身边,耐心地帮她清理干净。
林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门扉轻轻合上。
阵阵鸟鸣掠过头顶,窸窸窣窣的落叶坠在靴边。
亚瑟兰背上猎枪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他一点也没有休息,但是他还要给心爱的小姐做早饭,这并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