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德·莎菲克。”你回答道。
??眼前的女巫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面前的表格上又勾画了几笔。然后,她伸出一只手,示意你。
??“魔杖,进行登记和安全检查。”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鹅耳枥木魔杖递了过去。
??接着,她拿起你的魔杖,放在一个黄铜制成的精密的仪器上,它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声。你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
??“访问目的?”女巫一边记录着仪器显示的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家属探视。”
??“与囚犯关系?”
??“……父女。”
??女巫记录完毕后,将魔杖还给了你。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上面刻着一串编号。
??“佩戴好这个访客徽章,全程不得取下。”她将徽章推到你面前,“到左手边第三个壁炉前等候,会有专门人员带你去指定的传送点。记住,传送过程中听从指引,不要擅自使用魔法。”
??你默默地接过徽章,将其别在长袍的胸口,低声道了声“谢谢”,尽管你知道这感谢毫无意义,因为女巫已经重新低头处理文件,仿佛你从未存在过。
??你转过身,准备走向指定的壁炉。就在这时,你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在门厅另一侧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的巫师,似乎正不动声色地朝你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迅速隐没在了人群中。
??也许只是错觉,也许只是因为你太过紧张——你告诉自己,努力压下心头那转瞬即逝的疑虑,朝着左手边那一排壁炉走去。
??与其他壁炉中跳跃着迎来送往的绿色火焰不同,第三个壁炉炉火黯淡,炉边也没有排队等候的人,显得格外冷清。
??你不敢再随意张望,只是盯着壁炉里微弱的火光,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远处巫师们模糊的交谈声,文件被施法送来送去的嗖嗖声,还有自己那越来越响的心跳。
??等待本身就是一种酷刑,它让恐惧有了充分发酵的空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规整的深色魔法部制服的中年男巫出现在你面前,他的步伐沉稳,在你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你胸前的徽章上。
??“克拉拉·莎菲克?”他的语气像是在确认什么编号,而不是名字。
??你连忙点了点头:“是,是我。”
??眼前的男巫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简单地下达了指令让你跟着他,你们朝着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走去。走了大约几分钟,他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用魔杖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门无声地滑开了,露出一个狭小的、只有几步见方的石室。石室中央只有一个壁炉,与门厅的那些相比,这个壁炉显得更加古老。
??“进去。”他命令道,侧身让你进入。你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前往阿兹卡班中转站的专用飞路网。”男巫在你身后解释道,语气依旧没有起伏,“抓紧壁炉旁边的把手,报出目的地‘阿兹卡班一号中转港’,飞路粉会自动激活。记住,到达后会有人接应,在那之前,待在指定区域,不要乱走。”
??他交代完,不等你回应,便再次用魔杖敲击,石门便在你身后缓缓合上,最后一点光线消失后,你彻底陷入了黑暗与寂静之中。
??“阿兹卡班一号中转港。”你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话音刚落,绿色的火焰猛烈旋转着将你吞噬,又无情地将你抛出。你踉跄着从壁炉里冲出来,差点摔倒在地,呛了好几口带着浓重咸腥味的空气。
??眩晕感渐渐退去,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又潮湿的石砌平台上。头顶是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看不到一丝阳光。
??这里荒凉得不像话,除了你刚刚出来的那个孤零零的壁炉,就只有几个同样沉默肃穆、穿着厚重防水斗篷的巫师守在这里。他们面无表情,魔杖紧握在手中。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再次检查了你胸前的徽章和一份似乎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文件后,便将你领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
??随着离陆地越来越远,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你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冰晶,手指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一些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大概你才六七岁。
??你因为窗外的雷雨而害怕得睡不着,母亲恰好不在家。你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听着雨点敲打玻璃,想象着窗外那些狰狞的怪物。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是父亲。他极少会在晚上来看你,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你的床边,看着你因害怕而睁大的眼睛。
??你以为他会像母亲那样,给你一个拥抱或者讲个故事,但他没有。他只是抬手抽出魔杖,对着你的天花板无声地挥动了一下。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原本平平无奇的天花板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璀璨的星空。
??无数的星星在上面闪烁流转,银河清晰可见,甚至还有拖着光尾的流星不时划过。那景象让你瞬间忘记了窗外的雷雨。
??你惊奇地看着,甚至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些仿佛近在咫尺的星星,开口说道:
??“父亲,那颗星星好亮!”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他那惯有的疏离语调回应你:“那是猎户座里最亮的星星——贝特尔吉斯(Betelgeuse)。”
??说完,他便收起魔杖,转身离开了。
??可那片在你房间里闪耀了整整一夜的星空,却成了你童年记忆里,关于父亲最温柔和明亮的片段。
??然而那温暖的回忆就像风中残烛,在阴冷气息的侵蚀下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你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前方浓重的海雾中,终于显露出一座巨大、狰狞的黑色三角堡垒的轮廓——那就是阿兹卡班。它像头蛰伏在海中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疯狂气息。
??小船并没有直接驶向那座主堡垒,而是在靠近它旁边一个稍小一些的附属建筑的码头停了下来。你注意到码头上站着更多的守卫。
??你被带下船,脚步因长时间的寒冷和颠簸而有些虚浮。穿过一道道厚重的铁门,走过一条条阴冷潮湿的石砌走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混合了海水、霉菌和绝望。偶尔能从远处传来模糊不清的、像是呻吟又像是哭号的声音,让你不寒而栗。
??最后,你被带到了一扇格外厚重的金属门前。领路的守卫用魔杖在门上敲了几下后,缓缓打开。
??“进去等着。”守卫示意你进入,你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而压抑的房间。墙壁是冰冷的灰色石头,只有一盏悬在天花板中央的、发出惨淡白光的魔法灯。房间中央放着张简单的金属桌子和两把同样材质的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身后的金属门“哐当”一声沉重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
??你走到其中一把椅子前,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将冰冷的指尖搭在椅背上。
??然后,你听到了门外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以及金属镣铐拖曳在地板上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你的心跳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在你眼前被打开。
??两个神情麻木的守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你的父亲,雷纳德·莎菲克。
??但他看起来和你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比你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囚服,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咔哒”声。他以前那总是梳理得很整齐的黑发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走进来,却没有立刻看向你。只是双眼空洞地扫过这个狭小的房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那份刻意的漠然刺痛了你。
??你看着他动作僵硬地坐下,镣铐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你。
??那双眼睛曾经在你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偶尔会流露出些许温和或无奈,此刻却只剩如死水般的空洞。
??你从中读取不出任何熟悉的情感,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你试探性地开口,“我、我听说了魔法部的消息……关于审查……”
??你原本准备好的那些担忧和询问的话语,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突然都被哽在了喉咙里。
??“你来做什么?”
他打断了你的话,你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近乎敌意的质问。
??“我……我担心你。”你强忍着心头的涩意,轻声说道,“报纸上说……审查会很严格……我怕你……”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他向后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多想想你自己……你是不是还在和哈利波特混在一起,做那些愚蠢而危险的事情?”
??你心头一震,你从中感到父亲话语里的轻蔑和否定——那么久没见面了,他想对自己的女儿说的就是这些吗?
??“那不是愚蠢的事!”你忍不住反驳,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我在做正确的事!”
??“正确?”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极度讽刺的弧度,“别逗了!你想说什么?忠诚?公正?那些你从你那个愚蠢的的赫奇帕奇母亲继承来的可悲信条?你死抱着它们不放,不是因为你有多高尚,克拉拉,而是因为你骨子里就和你母亲一样懦弱!”
??提及母亲,你的心猛地抽痛起来,眼眶瞬间变得湿润。
??在你父亲缺席的童年时光里,是母亲支撑着你的全部世界——她是你的港湾,是你心底最柔软又不可侵犯的角落。
??而此刻,眼前的男人——你的父亲,却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来形容她。
??“我不许你这么说母亲!”你咬着牙,声音颤抖,“如果你那么厌恶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短暂的沉默后,雷纳德发出了一声充满恶意的嗤笑。
??“克拉拉……你怎么会这么天真?”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是家族利益的权衡,维持纯血统体面的……必要手段。我需要一个能为莎菲克家族诞下继承人的、背景干净的妻子——仅此而已。”
??这番话将你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和期待彻底击碎。你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残酷的话语会从你父亲的口中说出。这和你记忆中那个虽然疏离、但至少还保留着体面的父亲,判若两人。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你的脸颊滑落。你看着他,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逐渐变得模糊。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的声音不争气地哽咽起来,据理力争道,“她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家人啊!”
??雷纳德转过头,将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家人?”他重复道,向前倾了倾身,尽管镣铐限制了他的动作,那股逼人的寒意却瞬间笼罩了你,“……看看你自己,克拉拉——软弱、天真、感情用事……从你被分进赫奇帕奇学院开始,我就知道,你和你母亲一样无能!”
??“莎菲克的血脉里不该有这样的瑕疵——现在看来,当初我选择你母亲,就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他的目光落在你因哭泣而泛红的眼睛上,非但没有动容,反而充满了不耐和厌恶。“而你,克拉拉·莎菲克……”
??他顿了顿,紧接着,说出了那句彻底将你打入深渊的话:
??“你就是那个错误最明显的证据——是我纯净血脉里不该存在的……最大的污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连远处隐约的哀嚎声都消失了。
??然后,有什么东西终于从你眼中无声地坠落,像极了多年前你曾惊叹过的那个夜晚,划破虚假星空的流星。
??不是因为他不爱母亲,不是因为他加入了食死徒,甚至不是因为他之前的冷漠——而是因为这句彻底否定你存在本身的话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你的灵魂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你不仅仅是不被爱,不被理解。
??而是不被需要,甚至被视为污点。
??你慢慢地抬起手,用手背有些粗鲁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你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所有的眼泪和哀求都消失了,只剩近乎死寂的平静。
??你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
??“我明白了。”
??你的声音响起,异常的清晰和平稳,连你自己都惊讶于此刻的冷静。或许你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遗传到了些许他身上的斯莱特林特质吧。
??你缓缓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长袍,就好像刚才那个落下眼泪的人不是你。
??“你说得对,”你平静地说道,“或许……我确实不该来这里。”
??说完这句话,你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甚至没有再看他脸上可能闪过的任何细微表情,只是径直走到门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守卫的反应,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这扇门将你与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彻底隔绝。
??雷纳德看着你决然离去的背影,他放在桌子上那戴着镣铐的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猛地攥紧了。
??当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终于在你面前关上时,你闭上了双眼。暗暗下定决心——
??从今往后,雷纳德·莎菲克,只是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陌生人,一个你永远也不会原谅的、投身黑暗的食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