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听得多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谢昀一脸淡然,“只是萧衍知道我们苦于没有证据,他这招弃车保帅,以退为进,今后再想除他可就难了。”
“没有证据,陛下他也不好说什么,今后多加提防便是。”
谢昀点头,随后又笑道:“想不到裴大人今天居然为我说话,实在难得呀。”
以往裴昭在朝堂之上,要么默不作声,出口便是驳斥别人,还从没替人说过话。所以朝中人人都不希望他开口。
“你不是一开始就反对我做这个文官?今日怎么还替我说起话来了?”
“我反对,是因为武将更适合你。”裴昭脚下步伐缓了一下,“但我却希望你做文官。”
“这话我就不懂了。”谢昀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想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裴昭却也不再多言。
到此为止,此案总算告一段落,有关之人也已经发落。
满棠身世飘零痴心错付,但到底是她亲手下毒害了人;春娘因贪一时之财与人勾结,为虎作伥,险些酿成大祸,终究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至于那些影卫已经按照苏御给开的方子医治,本是受人挟制,所以并未牵连他们,有家的皆可回家,无家的自愿充军。
曾经富丽堂皇人烟鼎沸的玉满楼,现如今已经改成栖容所,专门收容无家可归之人。
传闻此间主人是两位姑娘,一个貌美清雅,喜欢舞刀弄剑,另外一个年纪尚小,但最善琴棋书画,二人常教栖容所里的孩子们。
谢昀下朝以后没有回去,而是一路向南行。
他是想见个人——
就是方文远之女方如萱。
方文远虽身犯重罪不可饶恕,但圣上仁厚,怜其仅有一个孤女,所以并未受此牵连。
他早就想来见见她,只是那方小姐自幼丧母,如今方文远也不在了,府上就她一人,况且此她父亲的事还是谢昀牵扯出来的,这时前去多有不便。
可如今能指摘萧衍的线索否硬生生断了,要想多了解些真相,只能去好去见她。
曾经身居高位的方侍郎,如今他的府邸门可罗雀。
谢昀对门外仆从说明身份来意,本以为这位方小姐不会想见他,没成想片刻后来人引他进了堂中。
堂中女子正带孝跪于灵前。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少卿来此何干?”
谢昀忙施礼道:“特来和姑娘赔罪。”
“大人不必如此,家父有罪,自当承受后果。只是大人今日前来若是只为此而来便罢,若有别的也不必问了,民女一概不知。”
方姑娘斩钉截铁,不容分说。谢昀面对她时是心有愧疚的,但他没想到一个大逆不道的父亲会有这样的女儿。
“日后若有用谢某之处便请直言,谢某定当义不容辞。”
“不必,既然命该如此,我便不会空手立于天地之间。”方如萱一字一句说道:“谢少卿不再前来垂询便是对民女的最大的保护和恩惠了。”
谢昀还想说些什么,但却鬼使神差地告辞了。
那一瞬他仿佛明白了,明白了方文远为何服毒自尽。
他若是多说一个字,萧衍如何能放过他唯一的女儿?
即便是牵扯出萧衍,萧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谢昀也不能保证凭借此事就能将其一网打尽,最后反倒牵连无辜之人,又何必再去追究?
谢昀从方小姐府上出来,特意选了条寂静少人的偏僻小路,心中正思绪万千百感交集,忽听身后一阵细碎靴声,不禁收住脚步,他屏息向后仔细听去。
“谁?”
谢昀猝然旋身,对上一玄衣男子的陌生面孔,正错愕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只听“蹚啷”一声寒刀出鞘。
谢昀再往后看去,竟是裴昭抬腕握着刀正抵在此人脖子上。
那黑衣男子连忙半跪下来,对谢昀说道:“少卿难道不记得当日地牢之内柳叶刀之事?”
谢昀稍微思忖,随即惊道:“那日暗中相助的是你?”
“正是在下,”那人拱手说道:“当年征南之时,曾有幸追随将军,将军虽不认得我,但我深知将军为人。”
“后来将军卸任,便分配至别出去了,谁知竟辗转至此,幸有少卿,身上只毒才解。——可惜家中早已无人,我想追随少卿,这才贸然跟来……”
“原来是这样,那日多亏你了,若没有你我还哪有命站在这啊。”谢昀感激万分。
闻言裴昭也将刀收回鞘中。
“你来当然好,只是你竟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