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相信自己能够等到这个“时候”,就像她等了八年,也等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随着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协助着秦无纪很快就做好了午饭。她叫上师姐,三人就坐在了一起,享用这顿寻常的午餐。
在她们快要吃完的时候,挂在门口的摇铃突然剧烈晃动,敲打出清脆的声音。汤穗穗还没反应过来,姬忘尘已经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本来乖乖坐着的汤穗穗眼珠子转了转,匆匆扒了几口饭,抓起放在一边的木剑就往外跑:“师傅我吃好了我去山下转转——”
“哎——”秦无纪拦不住姬忘尘,更拦不住汤穗穗,“带上药篓!”
“知道啦——”
回答她的只有汤穗穗跑远的声音,秦无纪无奈地笑着摇头。
不过山下已经不是八年前的样子。
七年前,新王登基后改朝换代,结束了内乱,还免除了对百姓的苛政杂税。逃难的百姓又重新在原来的城镇上落脚生活,这几年过得也还算安稳。
秦无纪也会简单地处理周围的情况,她既然选择居住在了附近,也会为周围出一份力。相对来说,这里比其他地方更为安全一些,因此山下的小镇又重新热闹起来。
汤穗穗一直是个活泼的孩子,秦无纪也不想将她拘束在山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到山下跑。当她还小的时候秦无纪还会暗中跟着她到山下去,后来她长大了,身上也有武艺傍身,也就放心让穗穗自己下山转转。
不过今天的汤穗穗很明显,就是想要跟着姬忘尘出去。
想到姬忘尘,秦无纪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即使相处了十余载,她还是不太清楚该怎么跟姬忘尘相处。这个孩子的性格一直以来都太冷了,也过于早慧。
——再加上那件事,秦无纪总是放不下心来。
说来也奇怪,汤穗穗总是格外黏姬忘尘,即使姬忘尘一如既往地冷淡,她也未曾后退。
不过有汤穗穗在也是好事,有时候可以借着汤穗穗听到一些关于姬忘尘的事情。
秦无纪收拾着面前的碗筷,想起今天汤穗穗跟她说的事情,心里百味杂陈。
汤穗穗的天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几乎比得上姬忘尘,无疑是走上她们这条路最好的人选——然而作为路途中人,秦无纪更明白其中的艰辛。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汤穗穗能永远无忧无虑,有武艺傍身,加上灵气滋养,她定能一生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汤穗穗不知道秦无纪的想法,她背上放在院中的药篓,加快脚步跟上师姐的身影。她每次都是这样偷偷默默地跟着,因为她实在很好奇每次姬忘尘都会去哪里。
但她不敢靠得太近,怕离得近了被师姐发觉,但离了远了又会跟丢,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
即使她这次再谨慎,等又过了几步拐了几个弯,即将到山下的时候,师姐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前方。汤穗穗有些泄气,但依旧不想放弃。她知道,到山下小镇之后这一条山路,如果师姐的目的地是小镇,那她们一定还能碰面。
路过土地庙时,汤穗穗看到镇上的百姓一如既往地给土地庙献香火。
不过今天的土地庙尤为热闹,门口围着好多人,还排成了长队。汤穗穗从土地庙后绕出来,走到门前,才看到庙门旁有个陌生男人支了个摊,好像在给人把脉,估计是过路的走方郎中。虽是诊病,但他脸上笑容未减,看起来和蔼可亲。
这个中年男人并未蓄须,乌发中夹杂着许多霜发,看上去不太年轻,但他面色红润,又不像是寻常的中年人。
还没等汤穗穗观察出个所以然,她的肩膀被人轻拍。
“穗穗姑娘,又下山啦?”挽着竹篮、身形有些胖乎乎的大婶笑着跟汤穗穗打招呼:“赶巧了,我还有一些好肉留着,要带些回去吗?”
搭话的是镇上有名猪肉摊的赵婶,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杀猪,汤穗穗也常在她家肉铺买肉。
“不是不是,就是下来玩玩,顺便送些药草。”汤穗穗笑弯了眼睛,颠了颠背上的药篓,挽上赵婶的胳膊:“婶子有好肉留着给自己吧。”
她给自己捏造的身份是住在山上的猎户,因为当时家人为了逃离战乱,所以躲进了深山里,久而久之也就不愿下山了。
镇上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说些闲话。战乱让许多家庭分崩离析,能够活下来就已是难得,有一些实情更难以言说,也就不必深究。
比起这个,汤穗穗更好奇另一件事:“婶子,那是……?”
赵婶也顺着汤穗穗的视线望去,了然开口:“那是前几日来的走方郎中,好似姓姚?你知道的,镇上总有些老顽固嫌弃杏林堂的大夫们,拖着不愿看病。这碰巧来了个男大夫,这不得给他们好好看看吗?”
汤穗穗这才注意到,排队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男子,也是寻常对杏林堂意见最大的人。汤穗穗撇了撇嘴,收回视线低声嘟囔:“我说给他们脑子撬开看看才好呢……”
杏林堂是这镇上唯一的医馆,如今两任大夫都是女子,汤穗穗身上的药篓也是给她们送去。听秦姨说,当年杏林堂热心给她们提供了住所,还不收租金,因此秦姨总是以山上的草药做回报。
汤穗穗也听闻,镇上有一些人不知为何,天生抱着对女子的轻视,说什么都不认同。哪怕真的身体有不舒服的状况,要么硬拖着,要么到临镇的医馆去。
听说那位临镇的大夫原先是名兽医,也就是经历了几年逃难,慢慢学着给人治病。当战乱平息,他自知学艺不精,也就不再给人看病,重新做回兽医的行当。
但这些人总是不依不饶地缠着对方,这位大夫拗不过这群人,只得重新硬着头皮上。因此他还不时来请教杏林堂的两位大夫,真论起来,他还算是杏林堂的门徒呢。
汤穗穗平时送药也曾见过对方欲哭无泪的样子。她非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杏林堂不看,非得折磨一位兽医大夫?
……只因为对方是男子吗?
“哈哈,谁说不是呢,”赵婶听到汤穗穗的嘟囔,捧腹大笑,故意说得大声,让队伍里的人也听到:“有些人啊,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可能就没把自己当人吧。”
队伍听到赵婶的讥讽,有些人想说些什么,又被赵婶瞪了回去,念及自家还得在她家买肉,也就缩着头不敢吭声。
但也有人固执己见,嘴硬着开口:“那两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别把我治出病来才是!”
“此言差矣,杏林堂的两位大夫医术精湛,医者仁心,远在我之上。”面前的姚姓郎中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倘若兄台坚持认为女子不如男子的,恕在下无能,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