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殿说的么?”慕九龄唇角轻勾,“是他自己说的。”
话罢,狱官便将那付辉带了上来。那犯人先前死活不愿意招供,这些日子在刑部大牢里吃了些苦头,再硬的命也还是挺不过去,索性将全部实情和盘托出了。
狱官踢了他一脚,他猛的惊醒,人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嘴里便念着:“是周大人…是周明大人!”
慕九龄望着他挑眉。
周明拒不承认,“你们空口无凭,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几封翘边了的信件落在他跟前,顺带着掀起了地上的灰尘。
“捉贼捉赃的道理本殿还是知道的。”
这些是他们之间往来的信件,付辉在招供之时便将这些东西也告诉了刑部。
证据确凿,周明心神彻底紊乱,慕九龄虽从几日起便不再是皇太子只是这刑部到底还是归他管。皇帝如今尚未晏驾,人证物证俱在,慕九龄一旦上奏,他自是死路一条。
慕九龄突然出声,“想好要怎么死了么?”
阎王爷已然莅临,周明不住摇头,嘴唇颤抖吐不出一个字。
“没想好也没关系,本殿给你时间……”
“不!殿下。”周明爬过去攀住慕九龄的腿,“殿下,臣还不想死。”
“您放过臣吧,您……臣甘愿为您效力,为您赴汤蹈火!”他苦苦哀求。
此言正中他的下怀。
慕九龄指尖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笑得颇为迷离,“赴汤蹈火?”
周明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意思,惊恐万分,连字成句,“是是是,只要您肯放臣一条生路……”
良久,慕九龄道:“行啊,本殿暂且留你一命。”
“待会从刑部大牢出去,你便还是想往常一样做你该做的事,只不过……你现在是本殿的人,今后二殿下吩咐你做的事,你必当全全告知,明白么?!”话到尾端突然狠厉起来。
“臣明白,臣明白……”
慕九龄靠回了椅子上。
周明和付辉联袂贪-污州府银库,他倒是活的好好的,那在底下被他压迫的那些黎民百姓呢?他们又是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
慕九龄说了,只是暂且留他一命,该他赎的罪,他一个也逃不掉。
另一边,慕玉玄摇着扇子,脸上比平日多了几分得意,悠哉悠哉地咬了一口点心。
香炉里滋滋冒着青烟,将整个大殿熏染的香喷喷,暖融融。
贴身太监欠身走到他跟前,“殿下,他来了。”
“快,带进来!”慕许玄起身。
凌睢走的步步惊心,在躲在宫人的身后,被引进了殿内。
慕玉玄瞧见人进来,手中扇子一甩,象征性的摇晃着。
进殿后,凌睢便跪在他跟前,行礼,“二殿下。”
他低着头,慕玉玄迟疑了片刻,用扇子挑起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左右瞧了一下,感叹一声,“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凌睢拍开他的扇子,直言问道:“他在哪?我要见人。”
倒是有几分脾气。
慕玉玄侧首,向后喊了一声“出来”。
只见从慕玉玄身后的那块屏风后走了一个人,恭敬地行礼,“殿下。”
凌睢满目骇然,他看到慕玉玄派人送来的纸条,本以为上面说的全是瞎编的胡话,没想到竟是真的,凌意真的在这里。
只是他好像变了许多……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刑场。
在滇王反叛一事被平定后,滇王九族便被押送到京城行刑。
那时候凌睢早已被慕九龄救下,他从死刑犯中身量与他相同的易容成凌睢的模样,代其上了刑场。
是凌睢自己要求慕九龄带他去刑场的,就当是为滇王一族的人送行。
茶馆二楼包间里,凌睢脱下鹤氅独自凭栏,斜对便是刑场,这个位置便是将整个刑场的光景尽收眼底。
他瞧着这群曾经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被一个个押了上去,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凌睢是恨滇王和王妃的,但是他底下的兄弟姊妹却是没有一个能令他生恨,他不忍看着他们去死,尤其是弟弟凌意。
凌意生性不羁,滇王和王妃想要将他立为世子,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当,与其困在王府里做王爷,他倒是想要去浪迹天涯,更是无意与凌睢相争。
这一切都是他父王的错,是他心怀不轨,是他贪恋权势妄图夺得皇位,若不是他造反,他以及他的兄弟姊妹又如何会赍志以殁。
屠刀落下的瞬间,一颗颗头颅坠地,凌睢仿佛被喷出来的鲜血溅了满脸,身体本能的一抽,他强装镇定,睁着眼睛继续看。
忽然间,眼前一黑,慕九龄伸手蒙住了他的双眼,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低声道:“怕,就别看。”
凌睢将他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定睛望着远处。
他愣怔地说了一声,“我不明白,难道平静的生活下去不好么?”
他是想说为何他父王就一定要得到那皇位呢。
慕九龄弄了弄凌睢被吹乱的发髻,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大宝之位,兆民皆垂涎,纷争不已。
紧接着慕九龄又问一句,“可是觉得心寒了?”
凌睢摇头,“不会。”
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恍惚间还以为就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