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慕九龄从太子慕青手中得到一只鸾鸟,他为它打造了一只精致而又奢丽的鸟笼,将鸾鸟圈养在里面。
然而它却从来不会享受被人精心照料只需要住在华丽的笼子里的日子,总是一副悒郁的样子。
慕九龄以为它是茕然一身,没人陪伴才会如此,因此派人去买来了小鸟放到笼中做它的玩伴,起初它们待在一起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等他下学回来,却瞧见关进笼中的鸟全死了。
唯独那只鸾鸟孤高的站在一旁,梳洗自己的羽毛。
即便他不喜待在鸟笼中,但那地方总是他的领地,是不允许旁人侵犯的。
……
凌睢一进门便有伶人围了上来,他以为这些人是慕九龄给他安排的,他们贴着他、靠着他,他心里恚愤油然而生。
他不明白慕九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屈辱。
即便是当初为质遭到宫里头下人的羞辱,他也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后来慕九龄过来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他。
他带着凌睢去了偏房,命人拿来了药箱,亲自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凌睢未向慕九龄解释他为何这样做,慕九龄亦没问,他注意力放在他受伤的手上,“从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凌睢摇头,他连刀都很少碰。
慕九龄沉吟,良久开口向他承诺道:“伤你的人孤一个也不会放过。”
即便凌睢知道事情的原委,却还是像先前那般,整个人对了魂似的。
伤口处理完毕,慕九龄从身后环住凌睢,鼻尖蹭着他的耳廓,轻声问道:“方才……吓到了?”
“没有。”凌睢断然道。
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无非是旁人并不知道他凌睢的存在。
他喟叹一口气,第一次直白地问慕九龄,“九龄,你说我时候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慕九龄原本有节奏的拍抚着他的脊背,问题一出便打乱了秩序。
“快了,我保证。”他一字一句说道。
他从未如此急迫的想要登上皇位过,不仅是因为凌睢,更是因为他在宫里的母后、在边疆的兄长、以及俦-党大大小小的官员,这些人的性命全掌握在他的手上。
凌睢又道:“到那时候,你会有数不尽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慕九龄打断。
“不会,”他语气坚定,“只你一人。”
慕九龄只觉得这人傻,拍了拍他,笑道:“俗话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即便孤登上了皇位自然也不会舍弃了你。”
打破紧张的气氛只在一瞬间。
“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
凌睢勾了勾唇,转身抬手环住他的双肩。
人人都知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却也知道他的太子之位或许并不是那么稳。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全天人人注视着,稍有不慎,便是跌落深渊谷底,怎么也翻不了身。
如今皇帝圣体违和,却尤其欣赏二皇子的行事作风,加之二皇子的生母虞贵妃亦是甚得皇帝宠幸,难恐其没有谋易东宫之心。
皇帝当次立慕九龄为太子,无非是看在他是嫡出的份上。
看在他母后的份上。
……
这深宫中争来斗去,何时才是个休。
天色渐暗,小厨房煲好了鱼汤,慕九龄同凌睢一道用了晚膳。
暮色漫过庭院,青玉盏中的酒已经泛起了第三层涟漪。
凌睢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月色勾勒着他朦胧的脸颊,眼底里浮着幽光。
他回头一望,不知何时慕九龄已经站在他身后。慕九龄负手走过来坐在他身侧,凌睢便倾身向后倒,枕在他的腿上。
他叹口气,一把夺过凌睢手中的酒盏,凌睢见状起身欲来夺,慕九龄却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盏滑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慕九龄抓住凌睢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怳忽的神情消退了一大半,只见慕九龄握住他的手腕,在上面系上了一根红绳。
凌睢徘徊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孤让王喜去寺庙里给你求的祈福绳。”
慕九龄放手后,凌睢用另一只摩挲了半宿,又问道:“做什么用?”
凌睢作势要取,慕九龄止之,“保平安的。”
“还是你带着吧,你比我更需要。”
慕九龄失笑一声,捏他的鼻子,“这是专程给你求的,孤若是想要,再去就一根便是,何苦在这推来推去?”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凌睢垂眸不作声了。
慕九龄悠悠道:“带着吧,带上它。你若是出了事,那孤做的任何事便都没有意义了。”
黑暗中凌睢眸子沉了又沉,他道:“再过几日我们便回去吧,怕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有变故。”
他觉得二皇子这人阴险狡诈,怕他会在慕九龄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弄出什么小动作。
慕九龄应了一声“好”。
凌睢不顾慕九龄的阻拦,将剩下的酒饮尽,便被人打横抱回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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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慕九龄一回宫便得知离开的这几日朝中有人传,太子这些时日去到了城外庄子上美名其曰是为养病,实则是去躲懒。
皇帝听闻这消息倒是没如何发怒,只是顺势便将本该由他来完成的公务,交给了二皇子慕玉玄。
慕玉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下朝时他有意从慕九龄身旁经过,语气挑衅,“四弟这些日子去外头可玩的尽兴了?”
慕九龄神色如常,“二哥说笑了。”
二皇子只瞥了他一眼,便笑着从他身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