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唯问她要不要搬回来,颜寻之纠结着拒了,她含笑望着她,“好吧,真遗憾。”
说着遗憾,笑的比谁都快乐。颜寻之暗戳戳腹诽了两句,过两天,又收到她的邀约,哨兵怒了,“耍着我玩会让你心情愉悦吗!”
孔唯居然点头,“当然。”
“……”颜寻之没脾气了,半天底气不足的吐出声,“滚。”
孔唯哈哈笑,“那我滚了。”她停了下,又道,“滚之前说一声,我觉得你是想搬回来的,不然我就不问你了。”
……她想吗?
颜寻之有点抗拒知道。
回东区的日程因为各种原因莫名其妙的推迟,颜大军官在更加混乱没人罩着的南区习惯了被刺杀,看对方倒下去的影子,好像她已经接受。
某一次桑挽音恰好在附近被撞到,颜寻之破天荒见证了什么叫做脑花迸溅,对此场面龇牙咧嘴,“你……这也太暴力了。”
桑挽音甩甩手,摸出瓶药剂,“没外骨骼,不然我还可以更暴力。”
颜寻之不忍直视的瞥了眼那滩血肉模糊,移开,“这样清理很麻烦……”
她浑不在意,把药掰开嘴咕嘟嘟灌下,“没打死。就留这,让他们看着,看看下回还有谁来。”
颜小哨兵不敢言。
但好像这法真的有效,或者最近清理了不少,人也用完了。那天之后,她身后真的没再跟过人。
孔大军官第三次邀约,颜寻之隐约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了,孔唯从不强求。她沉默了从未有过的时间,“……你让我想想。”
孔唯扬了扬眉,“行。后天我上地面,你可以仔细斟酌个两天。”
晚上却一推门就看见她,头发是散的,后仰在椅子上,半眯着眼,似晕未晕。听见开门声,撑着脑袋起来。
“你喝酒了。”
颜寻之反应了一会,不受控制的重重点了下头,“嗯,喝了。”她弯眼笑起来,比划,“桑挽音请我的,很贵呀!我从来不舍得喝的……”
“他们都说,喝酒就醉了、就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喝了,没感觉。”她又很重的摇头,“还是记得,就又喝了……还都记得,什么都记得……”
她往孔唯身边靠,脑袋有点不受力,一点一点的磕她,半晌攥住她的衣角,抬起头来。她面貌生的柔软,此时眼窝一汪含水,柔亮的几乎要碎去,“我怎么连这点都和你一样,我怎么喝不醉呢……”
孔唯俯下身来,遮住她的眼睛,“你已经醉了。”
手心一片湿润。颜寻之说,“没醉啊,醉了该忘了,可我怎么都记得。”
“我怎么不会心无忌惮的再爱你了,我怎么总是想到从前。”
在东区的小新兵,她心是赤诚的。
可她怎么不爱她。
她真贱,别人爱她,她不爱。利用她的,又贴上去。
“孔唯,你说,如果我没先遇到你,我是不是就不会爱你了?”
孔唯温柔的说,“对。”
“真的吗?”
“真的。”她不加掩饰,“上辈子你不爱我。”
原来孔唯那么清楚,被困住的只有她。
哪怕在她的记忆里亲眼看见了,还是疑虑,还是难以确信。
颜寻之眼泪簌簌掉。
“可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好像啊。为什么我那么恨你,那么想远离你,到头来,还是追逐着你的路在走。”
哪怕没遇到她,她也会崇拜她、仰望她。如果遇到她,就会爱她。
“我们不该是一路人,不该啊。为什么我们是一路人。”
她是那么怕她,又一步步走向她。
她不得不承认,孔唯活了两世,深浸于此多年,玩透了游戏规则,是最适应地下的人。她的一切建立在利益之上,在无休止的地面与死亡面前,速度就是最少的牺牲。
必须有人为联邦作出贡献,必须有人成为润滑在机械齿轮上被消耗,个人与集体永远不可能完全利益相同。孔唯用选择的代价,亲手挑选了最小的损失。
冷血的是她,仁慈的是结果。
那特例中的唯一,给了她的前世。
颜寻之晕乎乎笑了。
上辈子孔唯爱她,她拿她做挡箭牌。这辈子还回来了,真好,老天一点也不拖欠。
“如果你觉得,这份特殊是爱……”孔唯片刻道,“我也可以给你特殊。”
她只是不懂爱,不是不会学习爱。世界上本也没人天生就会分辨喜怒哀乐,看到别人,才知那叫情感,她不过是少了这环意识,显得那么寡情。
倘若颜寻之觉得,这就是爱,她不介意让她安心。
“……”
那些字句在酒精的催动下,显得那么勾人而诱惑。颜寻之停了很久,感觉心脏极快的跳动起来,声如擂鼓,几乎撞的生疼。
恍惚似梦醒,挣扎着推开她,“……不要。”
“你不要对我特殊,你不要为我改变。”
“孔唯。”她坐直了,有些醉,字音为清晰而咬的发狠,一字一句道,“你不要迁就我。”
不要迁就我、不要包容我,感情就是感情,太多的迁就和退让只会消磨。她回来是因为爱她,更是因为崇敬她。
她是地面上的太阳,灼热、耀眼,她难以自控被吸引,踩着她走过的路,落在她的身后。只要孔唯向前走、只有她走的越远,她才会跟的更久。
留在她身边,未必要爱。
如果她还难安,未必要结果。
去处缥缈,她愿做信徒,视她若神明。神明无妄言,所因皆有果,控制不再是控制,操纵不再是操纵,那些欺瞒终能灰飞而散,恨与痛苦有所归处,沉沉落地。
让她追逐她、仰望她,以代替……她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