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样的生活?”夏言礼问。
“文人,奢靡腐败的生活……”
“你这家伙该不会一开始就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吧?”夏言礼想起来他还在住院的时候,李絮尘就莫名其妙喜欢凑近他。
李絮尘摇了摇头道:“不一样,言礼哥,你不适合他们。”
夏言礼轻轻皱了皱眉。
柳疏走下楼来,夏言礼问:“柳先生可曾有什么发现?”
“有所发现,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
蒋狮宴和陈青潮把酒菜都端上来,玉盏金波,芳樽浅酌,他们一直喝到深夜。
灯半昏,酒半醺,夏言礼望向他们:柳疏看起来心事重重,李絮尘和陈青潮一开始相谈甚欢,这时已经醉醺醺的了,蒋狮宴一个人哼着小调“春去春来,管送别依依岸柳。潮生潮落,会忘机泛泛沙鸥……烟水悠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
夏言礼烦躁起来,又是这样,这样的气氛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厌恶那些萎靡的曲调,腐臭的浊酒,那是最顾影自怜的颓废,一切都看起来欣欣向荣,实际上是欲求不得,绝望自怜。
他起身出去,吹吹晚风清醒一下。
从夏言礼加入戏班之后,他整日跟着其他弟子训练,练基本功是无聊的,这么过去一两年,夏言礼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长进,反而被练习耽误了时间,他的心思总不在戏上。
那日三月初春,夏言礼依旧在庭院里练习,陈青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蹲在一边看他。
夏言礼跟着书上学习动作,尽管师父已经教过一遍了,他还是没有弄懂“云手”是怎么做的。
他的胳膊慢慢在空中画着弧线,往往画错要重来一遍。
忽然有人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去看:“师兄?”
陈青潮道:“别看我,我教你做。”
于是他带着夏言礼的手做了几遍,他问:“学会了吗?”然后转到前面去看他。
夏言礼自己试着做了一遍,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然后,翻手,画弧……
“不错不错……”陈青潮笑着说,“你进步很快,你长高了吗?”
夏言礼疑惑地看他。
“感觉比刚见你的时候高很多了。”夏言礼现在的身高已经快赶上陈青潮了。
“师兄来找我做什么?”
“你天天闷在这里练习,会憋出毛病的,你曾经说过喜欢这里的美景如画,三月淮左的花都开了,不如我们出去游赏?”
夏言礼摇了摇头说:“既然我技不如人,更应该刻苦训练,春去春来,功成名遂后的春景更美,现在看来只是徒增烦恼。”
陈青潮笑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你应了戏里哪句话吗?”
“什么话?”
陈青潮一边绕着他走一边唱道:“‘对韶光半晌不开言,一天愁都结做心间恨……’”
夏言礼轻笑一声,这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相当贴切了。
“好吧,那你说去哪里?”
“赏花游水,跟我走就是了……”他笑着拉起夏言礼的手。
两个少年走过湖边,看绿水盈塘,杨柳秋千,青草岸上青骢马,碧波湖里彩画舫,春风习习,船上绣幕飘飘,从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乐曲……他们边走边聊,言笑晏晏,走到景色宜人的地方就坐下躺下休息,过一会儿接着走。
他们爬上杏花烂漫的山坡,到古老的亭台楼阁上抚阑低吟,去集市上买各种奇怪的小玩意,他们又去吃桃花糕,喝杏花酒……
他们玩了一天,有些累了,找到一个酒楼,打算进去歇息一下,他们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陈青潮一倒,倚靠在软垫上,先喝了几杯水,夏言礼觉得这个小店别致典雅,一些收藏的画和瓷器也非常漂亮,就随处逛逛去了。
陈青潮靠在窗户上,温暖的风吹着他的头发,不知不觉有些困意了。
忽然他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将他从睡意中惊醒,于是他走出去看,那边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夏言礼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簇拥着,主持人说:“此句甚好,此句甚妙!这位公子是?”
“姓夏。”陈青潮走过去替他回答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个对诗活动……”
“她们是?”
“你在生气吗?”夏言礼见他的神色和语气有些不对劲,问,“她们对不出来,我刚好在旁边,她们就顺便问了一下而已。”
“小哥是哪个戏园的啊?”一个女子走过来笑问,“我们去给你捧场。”
陈青潮见夏言礼连他的身份都说了,心灰意冷,转头就走。
夏言礼觉得他莫名其妙,堪堪向那个女生说声“抱歉”就跑出去追他。
“师兄?你怎么了?”夏言礼拉住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