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罗汐愣神之际，被蛇尾甩了下去。“嘶！”她反应过来躲开它的第二击。

两柄长剑乒乓掉落在她面前，巨蛇脖子下被她开出的口子挤满了肉虫，蠕动间蛇皮拱起一个个小包，堵住洞口充作新的蛇皮。

难怪这蛇没流过血，原来都被堵住了……不对，从伤口出现到封堵之间有时差，那堆虫子到来前也该有血流出。

罗汐不信邪，变换着角度攻击，以七寸骨为起点屡屡放大伤口，试图搞清楚那肉虫从哪出来的。然而直到破口从巨蛇心脏处延伸到腹部，肉虫依然前仆后继接上，完全看不出它们头尾。

看着巨蛇敞开蛇皮现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像吸多了水饱胀的虫子，像多长出来的肿瘤，光裸无毛，丑陋不堪。虽然肉虫不像蛇皮那么厚和韧，轻易就被斩断，但生命力极强，即便砍成几段，断截口依然能再次长出来，跟蚯蚓一样。

罗汐一阵反胃。

有一就有二，巨蛇暴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渐渐的，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伤口都比人高了，肉虫也只在巨蛇受到伤害时出现，但除了补足缺漏外毫无作用，似乎并不具备治愈和修复能力——替代蛇皮吗？它们是共生关系？

蛇腹相较柔软的皮被连片剖离，裸露的器官和组织令它的动作大大受阻。即便肉虫集合起来护住内脏，但无法替代腹部的鳞片辅助行走。巨蛇似乎仍未察觉，拖着奇形怪状的身下移动，追击速度跟不上罗汐，于是改变策略，摇晃巨大的头部，喷出一口毒气。

罗汐捂住口鼻迅速后撤，绿色的气体环绕在巨蛇周身，形成剧毒的屏障。

无法再近身了。罗汐啧一声，如果有辟毒的东西就好了。

听说剧毒之地能长出解毒的植物，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忽然，一股恶寒袭来，罗汐反手一剑刺中一只不知何时飞到她身后的大蛾子。

怎么又有飞蛾？

还没来得及思考，蛾子白胖的身子还在不断扭动，鳞翅扑棱棱抖落细小粉末。落在地上的一截枯木上后，腐败得更加严重，白点从上到下迅速扩散开来。

罗汐大惊，甩掉蛾子退的远远的。有毒？等等，毒对枯木也起作用吗？

她不敢再轻视这其貌不扬的蛾子，不，不仅仅是蛾子，这沼泽中就没有简单的东西。

蛾子噼啪一声砸到水，仿佛一个信号，罗汐听到周围响起风声，就像吹过树叶的晚风，很微弱，但范围很广。

罗汐握紧手中剑。

无数拳头大的飞蛾解除拟态，聚成灰白色的虫群从阴影处朝罗汐飞来。罗汐持双剑挥砍，速度之快，剑刃舞作盾牌。飞蛾前仆后继而来，撞上剑锋后纷纷被弹走，或掉落在地非死即伤，再也飞不起来。

飞蛾带着未知的毒，罗汐不敢让它们靠近半分，双剑保持在身前挥舞。

但巨蛇尚在暗中观察，它躲在毒雾中窥见罗汐被飞蛾缠住，便又扭动身躯慢慢靠近。在罗汐察觉到时它猛然直立起来，张开巨口朝她咬下。

“！”

罗汐收剑翻滚，巨蛇扑空，随即和飞蛾群一左一右朝她攻来。罗汐拢住蓑衣，护住面部瞅准时机从缝隙间穿过。可是冲得急，落脚点没计算好，沾上了泥水后蓑衣变沉，艾烟的气味也淡去了。

巨蛇紧急刹住，蠕动的肉虫像脚掌作为支点，辅助长长的身躯折返回去。飞蛾群纷纷撞在蛇头上，惹恼了巨蛇又遭一番毒雾劝退。

飞蛾本也带毒，但畏惧巨蛇喷出的毒雾，难道它们的毒性不相容？

她盯了会巨蛇略显笨拙的头部，心生一计。解开绑带抓住蓑衣两角，向前翻滚迅速往飞蛾群里兜了一把，在巨蛇冲过来时连虫带衣扔进它的大口。

“嘶——”巨蛇虽然很快把蓑衣吐出来，但依然有不少冲进了嘴里。巨蛇又蓄了一口毒雾，企图驱走蛾子，但飞蛾在它口中乱飞，鳞翅上的粉末滚了一圈流进食道。

毒性发作，巨蛇整条蛇身弹簧般扭曲起来。

有效果！

罗汐抓起武器跳上蛇身，对准七寸骨就要劈下。

“碰！”

双刀再次被滑溜的肉虫弹开。肉虫依然紧挨在一起，充当巨蛇的护心鳞。

居然还保留着活性……它们不是一体的？

巨蛇意图将罗汐甩下。罗汐双刀插进蛇皮，借巨蛇翻腾之势，从伤口一直带到下颌卡住。部分失去支撑点的肉虫下垂。剧痛中巨蛇张开大口咬向嘴边的罗汐，虽然动作迟缓，但这回喷出的就不是毒雾了，而是从喉咙中绽开的肉花——不，是十数条肉虫，甩动没有眼鼻的头部在空中咬来咬去。

“！”罗汐大骇，双足一蹬撤出十步远。

那一刀仿佛一个开关，肉虫自蛇口中喷出后便辅助甚至隐隐替代巨蛇，一只只轮番发起进攻。

罗汐且战且退，每退一步脚尖便掉下一只飞蛾或一截肉虫，双刀不可避免地沾上它们的汁液，不兼容的二者侵蚀刀刃。几个回合后，双刀被腐蚀到断裂，彻底报废。

虽然子戒还有存货，但毕竟数量有限，肉虫和飞蛾却似乎没有止境。肉虫可再生，飞蛾则不知从哪一直冒出来。它们拟态时与环境融为一体难以发现，可一旦收到族群的“士兵”不足需要补充时，立刻就从休眠中苏醒投入战斗。

更棘手的是，她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惊醒了沼泽中其他沉睡的毒物——会变化色彩的菌类。这些形状各异的异养生物在嗅到周围有外来者的气息后，一朵，两朵，三朵撑起伞盖，纷纷点亮灯芯，根据风向变化喷吐会发光的颗粒。

罗汐掩住口鼻频频躲避，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好似没有重量，一点点气流就轻易吹得它们上下翻飞，她越扇反而促使颗粒离自己更近。

额头渗出密密汗珠，聚成一滴沿着鼻梁滑下。

巨蛇、飞蛾、孢子，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沼泽下飞出的粗壮藤蔓、锯齿状叶片，全都朝着唯一的目标进攻。多方追逐下，罗汐恨不得再长出两对手应付。她不断跃起翻腾，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十秒。刀剑被腐蚀，鞭绳被咬断，铜球、飞镖等暗器库存告罄，可供她使用的武器也已经快见底了。

闪躲中被它们搅动的泥水溅到，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身上的艾烟已淡到几不可闻。罗汐愈发烦躁，这躁动堵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事实上她也确实感觉到随着毒物的增多，沼泽本就微弱的净化能力跌至谷底，可供呼吸的洁净空气被大范围压缩。

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毒翻，也得憋死！

她发现，藤蔓和叶片并不带毒，但浑身包裹着泥巴既阻隔了毒素的侵入，还能吸附住极轻的小型飞虫、发光孢子等；而其他生物之间彼此都不具备抗毒性，这就导致它们每次同时进攻都得规避下旁边的“同行”，以免被误伤——尽管前几次都遭了毒后差点内讧，但下一秒又同仇敌忾起来。

同时具备默契和不配合，让罗汐琢磨出来：是好机会！

沼泽这群生物不用同一个大脑思考，才是最致命的弱点！

快速记下沼泽生物的方位，在心里模拟它们的相撞点后，罗汐设计好路线，不断变化步法和速度，有目的地引诱它们互相掣肘：藤蔓叶片最快，便由它们把最难控制的毒菌颗粒全都拢住；飞蛾总是聚在一起过来，她便专找毒雾和植物间的缝隙穿梭，利用狭小的空间摆脱蛾群追逐；巨蛇体型最大但动作最慢，且身上受创最严重，她就把它往还没死透的飞蛾上引诱，少了蛇皮阻挡飞蛾残留的毒素从蛇腹渗入，很快肉虫一条接着一条死去，从巨蛇体内脱离出来，萎缩成虫干。

等沼泽生物意识到不对时已为时已晚，支撑巨蛇身体的肉虫接二连三死去，仅剩巨大蛇头和蛇骨蛇皮可动弹，但已经寸步难行只能张着大口发出无谓的嘶嘶声；有毒菌种再也喷不出新的孢子又重新龟缩起来，而飞蛾群损失最重，或被毒死或被植物带入水中窒息而死。虽然尚未得知藤蔓和叶片的本体在哪，但从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又要缩回沼泽下的行为来看，也不是能打持久战的类型。

但有前车之鉴，罗汐不敢大意，谁知道会不会又从哪冒出新的鬼东西？确定它们确实没有行动能力后才慢慢靠近，把没死透的都处理掉。

撕了一块内衫蒙住脸，提着剑把还在地上扭动的蛾子、肉虫，一只又一只砍成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