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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伤心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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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铜窗框内,飞雪碎小的影子投在羊皮窗纸上,纷纷簌簌,娑婆如花落。

陈敛脱下被雪水浸透的靴子,正光着脚在试房中的木屐时,恰逢刘璟推门回来。

两人四目相触,那瞬间屋子里的温暖都又变得灼烫了。

橘黄的灯影里,端着汤药的刘璟被什么冷白的光影晃了一下,旋即眯起眼睛,不自觉低头往地上看。

一双崭新的深檀色木屐,静静托着清瘦皓白的两足。蕃人脚掌宽大,因此木屐做得大如游船,而他又足弓有近乎完美的弧度,加之肤色苍白剔透,灯影下宛如美人醉卧扁舟。

陈敛下意识撩衣袍,试图用袍摆盖住赤裸的双脚,但他雪天骑马,出门时选的锦袍并不繁琐,长度也恰适,确实是盖不住的。

刘璟缄默着,脑中没有由来,忽然想起行伍军中老兵提及榻上花样,说红楼香帐中的女儿身上处处是宝。除却一对双峰销魂蚀骨,就连玉足也是玩法颇多的。闺秀千金们的赤足自然只会展示给未来夫君,但红楼女儿的裸足,却如同某种招牌或幌子,毫不吝啬地对狎客展示。

思及此处,一种奇异的君子做派催使下,他还是依依不舍地撇开头,将视线抬高,转身去桌边放下药碗。

“冷吗?”刘璟有没话找话的意味。

“不会。炭很旺。”陈敛清了清嗓。

其实他们原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明明都是男子……但朦胧的灯影合着炭盆升起的热气,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无端变得暧昧黏腻。

刘璟又找到了新话题。

“去年听说云烽隘的戍将私吞军饷,我便扮作武库兵来巡营。以免打草惊蛇。当时因缘际会借宿这间酒肆,也顺带结识了这里的东家。”

陈敛会意:“所以他们才说你是运兵器的小旗。”

“不错。”

刘璟扶他到桌边坐,目光示意他先把汤药服下。

汤药似乎放了某种调和的浆露,入口没有太厚重的苦味。他边吃药边道。

“他们专门给你留了一间房?”

刘璟略略一笑间有些得意:

“我帮过他们一点小忙。算是东家对我的酬谢。”

“蕃人极重义气,再说这位东家人生阅历特殊,也许是看遍人情冷暖后,更明白事理。”

陈敛好奇地重复:“……阅历特殊?”

“部落联姻常有。她的族人微末,对方族中却兴旺。她虽然以正妻身份嫁过去,但依照仪制,他要服侍三个男人……于是她便同她的一位女将军逃婚跑出来,在这里落脚。”

陈敛立刻回忆起了方才飞身而下的数人中,最为骁勇的那个女刀手。

女人蜜色肌肤,身材瘦削,五官有被风沙雕琢过的美,气质分外凌人。

某种猜测开始蔓延,推敲的时间里,陈敛一时沉默。

蓦地,他明白了:

“……她们私奔?”陈敛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刘璟浑不在意地笑笑,笑里有一丝暧昧:

“姑娘们的事情,我哪知道。”

刘璟顺手拿起桌上的黑陶小罐子,陈敛这回闻到了一阵凉丝丝的药气,那大概是刘璟去东家那里讨来的药膏,活血化瘀之效。

刘璟剜了点药膏,想了想,索性半蹲下,在层叠的衣袍里精准攫住他的脚踝。

陈敛有一瞬瑟缩的冲动,但对方的确规规矩矩是在替他上药的。

掌心里药膏很快融为油脂,刘璟动作很轻柔小心,揉按过可怖的青紫色凸起,发现他还有伤,是被雪匪的精铁抓钩刮出的口子,又谨慎替他的伤口撒上药粉,如同在用沙子填充弥平一道沟壑。

“好在关节伤得并不重。”

刘璟为他上药后没再扶他站起,而是抱去了床上。他本想拒绝刘璟这种过度的呵护,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床褥是兽皮,似乎是熊,或是别的什么,粗糙却温暖,陈敛抚摸着也不太能分辨。

在这间隙里刘璟已经自行在宽衣解带。

他想着,刘璟为他做了许多事,便自然地为对方解去腰革蹀躞。

太近了,他可以闻到刘璟身上的寒气与幽幽的一点苏合香。他慢慢想起,刘璟在马背上说他“欠他”的那一回。他手上动作不自觉地慢下来,心跳却快了许多。

刘璟察觉到他的停顿,猛攥住他放在腰上正解金扣的手,倏然回头,作势要吻他。陈敛有微小的后退,倒也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闭目等待吻落下来。

刘璟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刘璟明白这个吻会让自己一发不可收拾。

刘璟露出一抹使坏的笑意,停住了:

“你还病着,我哪舍得让你累。下回吧。反正是你欠我的,先记在账上。”

……

*

陈敛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看到的是墙上挂着的牛头骨雕饰。

发热未退,辗转之间总觉得那是颗骷髅人头。

他很久没有病得这么重过了。

温暖厚重但有些略微粗糙的毛毡将他覆盖着,他甚至感到闷热。

他脖颈下垫着一条手臂,那么爱护地伸展,任由他枕在上面,他脸颊或额头时不时能察觉到对方毛躁细小的发丝,随着呼吸,风卷蓑草般有一下没一下蹭过他的脸颊。他身体也被另一只手臂抱住……这样挨挤的舒适实在久违。陈敛分不清今夕何年,浑浑噩噩,很快被拖入黑沉沉的梦境。

炭火发出哔剥的声响,悠悠的,半梦半醒间,陈敛听到酒肆在杀羊。

肉羊哀哀的嚎叫声从后院穿透风雪而来。

庖丁手起刀落很干脆,那叫声戛然而止。但最后一声惨叫还是尤为凄厉可怖。

陈敛明明闭着眼,可有那么一瞬间,他的一缕离魂仿佛在冥冥中出窍,轻轻飞去后院,他可以看到那只无头肉羊的尸体,还在弹动着四肢,喷涌的暗血在地上蜿蜒成河……正往他所站方位延伸去。而他不知为何装束都已经换了,一袭飞云白妆花缎的襕袍,那血河又伸出了些,直至将他这件光鲜的袍子染得惨红……他回忆起了这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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