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窄小的洞穴里安静得可怕，只偶尔听到极力压制着的呼吸声。

女人紧紧地攥住身边幼童的手，轻微地颤抖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几近作呕。幼童乖巧地一动不动，但无论装得如何坦然，眼中的恐惧却始终无法被泯灭。

“小千乖，不怕啊。”

许是感受到了孩童的恐惧，又或许是得知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女人放开他的手，转而轻搂住他，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娘亲……”幼童的声音本该带着稚气与欢乐，但此刻却浸上了化不开的恐惧和惊慌，似是还没从刚才那一幕中缓过神来，“爹爹呢？”

女人似是轻微地顿了一下，而后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视线垂向地面，遮住眼角不小心流出的一丝泪光。

“小千乖，你爹爹……你爹爹他……”

“爹爹是不是回不来了？”他的声音极其轻微，细听连尾音都是哆嗦的。

女人顿住了言语，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不知为何便梗在了喉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甚至被憋红了眼眶。

“没有，爹爹只是暂时和我们分开了，怎么会回不来呢……”女人尽了全力才忍住没让自己落下泪来，她低低地念着，也不知是安慰怀里的孩童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孩童的话总是天真稚气，但也最直戳人心：“可我看到他被那只魔兽杀了。”

女人闻言一顿，而后重重颤抖起来，她不间断地拍着孩童的后背，口中不住地轻念着：“小千乖……小千乖……”

“娘亲……”孩童瞪大眼睛，忽地挣开女人的怀抱，那名为坚强的伪装终于有了裂缝他，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怕……”

却偏偏在这时，洞穴外突然猛地传出岩石的崩塌声。

孩童蓦地止住了话头，不敢言语了，他恐惧地盯着洞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淌下一串串珍珠似的眼泪，汩汩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小千，你听着。”女人忽地挺直了背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轻捧住他的双颊，想抹去他的泪珠，但越抹越多，沾湿了衣袖。

“娘亲？”孩童看不懂那个眼神的意思，但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紧攥住女人的衣袖，好似这么做便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再安心一些……

“以后一定要乖乖修炼，一定要变强大，强到无人能欺负你。”她一字一顿地道，而后又悠悠叹了口气似的，隐隐听得出哽咽，“这样娘亲才放心啊……”

“我不要！”孩童蓦地激动起来，“娘亲要也要丢下我吗？！”

岩石震动的声音强烈了起来，女人咬紧牙关，眼里闪过一丝决然。

“乖乖待在这儿，不要出去，娘亲一会儿就回来。”

孩童却不答话，只是手攥得越发紧了，他通红双眼，有些迷茫地望着她。

“小千听话，听话好不好？”女人轻揉孩童的脑袋，藏下眼底那一抹悲恸，轻松笑道，“娘亲和你保证，一定会回来的，你看啊，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于是天真的孩童便放了手。

娘亲说得不错，她确实从未骗过自己。

他也为他不经世事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他矮身躲进林木里，死死捂住了嘴，杏眼通红。

他看到女人发髻凌乱地瘫倒在地，浑身上下血红一片，魔兽闪着白光的牙堪堪停在女人的脖颈间——

一口咬下！！！

“不————！”

尖叫声划破天际，幼童浑身抖得厉害，他急促地喘着气，腿软得不能动弹，胃中一顿翻江倒海，扶着林木几近要吐出来。

谁知女人虽被咬破了大动脉，却还没断气，她披头散发，双眼猩红，喉间一股血似是喷泉般喷涌而出，看着像是比厉鬼还要厉上几分。

“跑！”她的喉咙似是噙着血，话像是从心间呕出来的。

魔兽嘎嘎地磨着牙，庞大的头颅木偶般“咯吱咯吱”地转过来，盯着孩童看。

“跑啊————！”女人尖叫着，双手捆住魔兽的一只腿，声音破风箱似的丝丝漏着气，却仍拼尽全力地喊着：“跑！！！”

“轰隆！！！”

魔兽抬起大腿，朝着下方——狠狠——跺下——

声音顿时消失了，孩童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脑中昏白一片，四肢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耳中被刚刚的巨响闹得一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