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其实也知道什么,是吧。”秦谅任由钟昭捏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掀起眼皮望过去,声音微冷,“只是你有自己的立场,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
钟昭听罢先是一怔,随松开桎梏着对方的手,低下头笑了笑。
这场火是谢英放起来的,而他的所作所为,显而易见地跟前世烧了钟家房子、害死他一家三口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可以,钟昭才是最希望谢英早日见阎王的人。
他不想跟秦谅吵,压着翻滚起来的情绪,尽可能用轻缓的语气道:“我毕竟在诏狱待了几天,太细枝末节的事不清楚,但是哪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秦谅固执地想要个答案,硬邦邦道,“我心里也有个想法,不如你说出来,我们对一对如何?”
事关轻轻松松就能让无数人去死的太子,此时让秦谅知道更多没有半点好处。钟昭抬起一只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你别跟我说,我不想听,也不会告诉你什么。你只需知道从你踏入官场那刻起,你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还有你父母家人的命,如果你出了事,难道他们能跑得了吗?”
“我娘虽不会说话,但依然耳聪目明,心如明镜。”秦谅丝毫不为所动,直言道,“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没想过靠我过上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她一直以来教我的,都是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在我考中进士那天她就告诉我,若有一天招致大祸,她跟父亲都会心甘情愿陪我下黄泉。”
钟昭看着秦谅言之凿凿的模样,心情非常复杂,一时无话。
前世因为他们家的惨案,钟北琳没带儿子到京城小住,钟昭跟这对母子的接触也不深。此时他总算知道秦谅的性子随谁了。
钟昭没想到钟北琳口不能言,脸上也不经常有表情,却有如此胸怀。只不过对于她这个想法,钟昭打心底里佩服,却并不认同。
“让父母陪你去死。”钟昭将这话放在唇齿间过了一遍,目光幽深,语气讽刺得让秦谅都皱起了眉。他抬头看着自己这刚正不阿的表哥,忽然微微一笑,“你能说出这番话,恰恰是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他们因你而死是什么样。”
秦谅半是讶异半是愤怒地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说你不是也没经历过么,不过钟昭的下一句话很快跟上,打断了秦谅的反问。
他并没有疾言厉色,相反的,说完那句略带讥诮的话后,钟昭的语气就柔了下来:“好,姑姑姑父可以无条件支持你;只是直言上谏的话,也不至于连累到我们这一脉;那你想过唐小姐吗?”
如果一切顺利,唐筝玉很快就会跟秦谅成为一家人,然而唐策希望女儿嫁的男人,是前途无量的当朝进士,是未来能辅佐端王的左膀右臂,并非一个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急吼吼找死的愣头青。
果然如他所想,提到唐小姐这三个字,秦谅刚刚还饱含愤世嫉俗之色的双眼一点点黯淡下去,钟昭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八月就要成为你的妻子,如果你因为此事被挤兑到偏远的乡镇,她就得陪你去;如果你因为此事被杀,她也要陪你死;你今年二十七,生前做了一件别人不敢做的事,也算功德圆满,可是唐小姐呢?”
“她才十五六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天大地大都没看过,这么好的年纪,就要因为你吃苦或被杀。”他推了一下秦谅的肩膀,“你忍心吗?”
这话显然打动了秦谅,良久,他接过钟昭手中的烛灯,吹灭后重新躺下,声音比刚刚哑了不少:“我知道了,会好好考虑的。”
屋子里重新暗下来,看不见一点光亮,钟昭这才松了一口气,躺下去将被子盖好,想了想又道:“我答应你,若刑部真的称此事是意外,或随便推到一个替死鬼身上草草结案,有朝一日我一定跟你把真凶找出来绳之以法。”
“小昭,其实去年的时候……大约就在乡试放榜之前吧,我做过一个梦。”秦谅的回应跟钟昭先前的话搭不上一点边,显然不想再聊这件事,只是自顾自道,“在梦里,你跟我说你有断袖之癖。”
钟昭闭上眼睛:“……”
秦谅说着,翻了个身,非常罕见地对八卦这种事产生了兴趣:“我听舅舅说,你中状元那天晚上,去找五城兵马司的小江大人了,所以我其实不是在做梦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