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宴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苏棠僵硬地转过身。
暮色四合,郑宴的面容隐在阴影中。
“小少爷,你回来了。”
郑宴的目光从安娜身上掠过,黏腻地落在苏棠脸上,缓缓流转半圈,才不急不缓道:“起风了,到舱里歇着吧。”
他转过身,向机舱方向走去。
“呼——吓死我了!”安娜按住胸口长出口气,“好可怕的眼神,有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苏棠后颈的冷汗滑进衣领。他喉结微动,轻声道:“先进去吧。”
人多的地方,总能安全些。
安娜忙不迭点头。
他们刚踏进机舱,就听见胖婶的呼救声。
“救命啊!医生……江医生!快过来!救救他!”
苏棠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声源。只见胖叔瘫软在地,白沫顺着嘴角淌进衣领,整张脸紫得泛青,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
胖婶红着眼圈,指甲几乎掐进医生手臂:“江医生,快救救他!快!”
医生单膝跪地,指尖拨开胖叔眼皮观察瞳孔:“……是中毒的症状!”说罢,他扣住胖叔咽喉,紧急催吐。
胖叔抽搐着呕出几口黄水,很快又像被抽走筋骨般软塌下去。他嘴唇哆嗦着,神志不清道:“冷……好冷……”
胖婶抱住胖叔,试图用体温来温暖他。
医生制止了胖婶的举动:“必须保持侧卧!防止呕吐物堵塞呼吸道!”
他抬头喝道:“拿水来!”
苏棠反应过来,抓起座椅上的矿泉水递过去。
但一切都太晚了。
医生双手压在胖叔心脏处,拼尽全力让他恢复心跳。直到胖叔眼球开始涣散,医生的动作才渐渐慢下来。他松开手,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抱歉。”
胖婶痛哭出声。她推开医生,把丈夫逐渐僵硬的身体搂进怀里。
“死鬼,你醒醒,别吓我!你答应我的,一起去国外定居……”
路远皱眉:“他已经……”
“住嘴!”胖婶怨恨地看向路远。
“是你!是你在汤里下的毒……我们都喝了蘑菇汤,就你没碰汤,反而……”
“我因为过敏,才把蘑菇汤让给他。”路远冷静道,“而且动机呢?我没理由要害死他。”
“理由多了去了!”胖婶声嘶力竭,“生存物资就这么多,少一个人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舱内空气瞬间凝固。
“但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量。食物耗尽后,我们必须外出打猎,需要请教狩猎经验丰富的人。而且……”
路远忽然轻笑一声,“如果我要动手,会先解决掉最没用的人。”路远指着安娜,“比如……她。”
安娜脸色一沉,强忍着没有发火。
胖婶沉默不语。她抱紧胖叔的尸体,拒绝与任何人沟通。谢枫和郑宴试图将她和尸体拉开,却换来劈头盖脸的抓挠捶打。
胖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谁都别想带走他!我要带他回家......我不出国了,我们一起回家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苏棠轻声道:“今天实在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处理吧。”
安娜拧紧眉头:“我们难道要和尸体共处一晚?”
胖婶突然蜷起身子,把脸埋进胖叔肩头。
安娜咬了咬牙,别过脸去:“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去驾驶室。”胖婶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已经冷静下来,“我和老伴待在驾驶室,不会打扰你们。”
医生开口:“雨林里高温潮湿,尸体很快就会……”后腰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
他回头,只见苏棠微微摇头。
最终,胖婶带着胖叔的遗体去了驾驶舱。
猴肉凉了,几乎没有人动。
夜幕深沉,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舱窗上,远处的热带植被在狂风中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雨连根拔起。
苏棠凝视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压抑,就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小少爷,该吃药了。”郑宴的声音打断了苏棠的思绪。
苏棠扭过头,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不得不说,郑宴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棱角分明的脸庞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也难怪原身会对他青睐有加,甚至做出私奔的疯狂举动。
然而,此刻的郑宴太过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就在刚刚,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了,可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对死亡司空见惯。
“可以不吃药吗?”苏棠轻声问道。
郑宴的语气很温柔,仿佛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小少爷,不吃药的话,病情会发作的。”
苏棠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药。
药效很快发作,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希望……不要再死人了。
坠入梦境前,苏棠这般想着。
第二天,苏棠在安娜的尖叫声中惊醒。他顾不上整理凌乱的思绪,跟着其他人一路冲进驾驶舱。
驾驶舱内的景象,让苏棠瞳孔骤缩。
胖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