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进窗棂时,季寻之正在值房誊录名册。谢存无声息地闪进来:"查清了,顾家小子半月前典当过景王府的玉佩。"
"当票留着。"
"已经送到楚大人案头。"
季寻之笔下未停:"他明日启程,你跟着。"
"主子不担心?"
狼毫在宣纸上勾出凌厉的"顾"字:"该担心的是景王。"
墨迹未干的纸被风吹起,"他楚唤云,最恨人糟蹋糖饼。"
楚唤云掀开车帘时,江禾正与漕工争执。十八岁的亲卫统领横刀立马:"睁眼看看旌节!这是钦差车驾!"
"江南道的规矩。"漕工头子啐了口槟榔渣,"管你天王老子,运糖船得先验顾家的令旗!"
谢存捧出名册:"录事参军记一笔,巳时三刻,漕运司拦驾。"
"慢着。"楚唤云突然抛去块芝麻糖,"尝尝,比顾家的如何?"
漕工头子下意识接住,待看清糖上印的龙纹,扑通跪地:"小的有眼无珠!这...这是贡糖!"
"贡糖走不了漕运?"楚唤云跳下车,蟒纹靴踩住滚落的糖块,"那顾承瑾往北疆运的三船蜜糖,走的什么道?"
"大人明鉴!顾小公子那是..."漕工突然噤声。江禾的刀尖已挑开他衣襟,露出内衬的顾家商号标记。
"顾承瑾人在何处?"
"在、在燕子矶试船..."漕工抖如筛糠,"说是要为武举练水战..."
楚唤云与江禾对视一眼。后者会意,拎起漕工跃上马背:"带路!"
燕子矶的江风裹着水腥气。顾承瑾立在船头,双刀映着日头像两弯银月。见官兵围来,不过挑了挑眉:"楚大人来得巧,尝尝新捞的鲥鱼?"
"顾公子好雅兴。"楚唤云踱上甲板,"武举比的是弯刀破甲,练双刀做甚?"
刀光忽闪,一尾活鱼被钉在桅杆上。顾承瑾轻笑:"就像这鱼,鳞甲再硬..."他抽回刀,"得知道从哪下刃。"
"比如…顾老太爷教景王的道理?"楚唤云挑眉。
顾承瑾笑意骤冷。
谢存从底舱押出个北狄厨子,那人臂上刺着赫连部的狼头纹。
"右贤王的手伸不进江南后厨。顾公子解释解释?"江风掀起楚唤云的袍角,露出暗藏的弯刀。
顾承瑾突然叹道:"楚大人可知,顾家糖船过不了江夏关?"
"所以需要北狄水手?"
"不。"顾承瑾双刀归鞘,"因为真正的蜜糖..."他猛地掀开甲板夹层,"早被换成这个了!"
阳光照进暗舱,三千把弯刀泛着蓝光。楚唤云瞳孔一缩——这是军器监特制的破甲刃!
"景王要栽赃顾家。"顾承瑾踢翻刀箱,"就像当年先帝对楚老侯爷…"
楚唤云突然激动:"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顾承瑾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永元元年江南水患的真相。"玉珏上刻着景王私印,"溃堤的不是天灾,是景王府私挖的银矿!"
楚唤云接过玉珏,指尖抚过矿脉图纹。他突然笑出声:"顾公子这投名状,我接了。"
江面忽起骚动。景王府的楼船压浪而来,船头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将领:"顾家勾结钦差,杀!"
楚唤云将顾承瑾推到身后:"谢存,带他走。"
说罢,男人已拔刀出鞘,刃光如雪:"告诉景王..."他一刀劈断桅杆,"他送的糖,太腻了!"
与此同时的帝都。季寻之的指尖在兵部账册上顿住。暗卫无声闪入值房:"顾家当铺的票证。"
"永元元年.."狼毫勾出日期,"江南银矿的账目,该在户部存档。"
烛火突然摇曳。季寻之抬眼,御前侍卫捧着鎏金食盒:"陛下赐糖。"
揭开盒盖,二十块龙纹糖排成弯刀状。季寻之掰开一块,蜜糖里裹着北疆军报残页一"右贤王得弯刀三千"。
"来人。"他忽然起身,"去查光禄寺的锡料出入。"
"督主?"
"景王要铸的从来不是弯刀。"季寻之碾碎糖块,"是钱。"
江南
顾承瑾的刀刃抵在青铜面将领咽喉时,江风正卷起楚唤云的袍角。少年手腕一翻,刀背拍碎面具:"李参将?三年前因贪墨被逐出江夏水师的丧家犬,如今倒成了景王府的狗?"
楚唤云踩住散落的矿脉图:"景王私挖银矿的账本在何处?"
"在..."李参将突然暴起,袖中弩箭直射顾承瑾心口。
楚唤云旋身将少年拽到身后,弯刀斩断弩箭:"谢存!"
暗卫应声甩出铁索,将人捆成粽子。顾承瑾突然扯开李参将衣襟,露出胸口的烙痕:"这是景王府处置叛奴的印记——三日前他还不是叛徒。"
"说明银矿出事了。"楚唤云踢开船板,露出舱底成箱的银锭。月光下,锭底的"永元官铸"竟是用锡料补刻的。
"难怪要劫顾家糖船。"他拈起块碎银,"真的官银早被溶了,这些假货需要蜜糖遮掩锈味。"
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