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城主城,闻悦脚踩在湿润的街道上,青色的石板上印着的深色水渍,她不敢深想这到底是水迹还是血迹。
房屋倾毁,肿胀的青紫残肢断臂在屋角随意散落,高升的炙阳都驱不散笼罩的死亡的阴影。
她神色茫然,这就是妖物的力量吗,原来她以前所遇见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
“他们都与你没有关系,何必为他们伤心难过。”少湙满不在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闻悦没有回头,只执着地注视这一惨状。
“你在自责?”少湙不可置信。
“你……昨天晚上妖物屠城时你感应到了,对吗?”闻悦不答反问,声音轻得可怕。
“这重要吗?”
“我问你对吗?”
闻悦倏地回头,音调拔高,直直看着他。
“是,那又如何?”少湙没有遮掩,坦然道,不理解她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闻悦喉咙发酸,酸胀得厉害,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语调轻微哽咽:“……你太冷血了……”
少湙气笑,“你是在怪我?梧城的人和事都与我无半毛钱关系,要不要出手救人都是我的选择。你不去怪罪魁祸首反倒怪起我这个局外人来了!”
闻悦哽住,是啊,少湙说得对,可她又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可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呢,好多无辜之人惨死妖物之手,明明他们有机会活下来的,只要,只要……”
她抿了抿唇,情绪有些激动,眼泪不争气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人生死在天,富贵有命,这是他们的命罢了。”少湙的话颇有些冷血,他没理会眼前这个眼眶越来越红的少女,自顾自地道:“况且,妖物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正和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一样吗,前者相对于后者有碾压性的力量,以后者为食,弱肉强食,本就如此。
你现在悲愤不过是因为你是人,你站在人的立场上批判妖物,若是在被食用的动物立场上,那人不也是罪大恶极。你不能要求我和你们人族的想法一样。”
这不一样!闻悦气结,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她恶狠狠瞪着少湙,语气凶狠,“你这是诡辩,我懒得和你扯。”
说罢,一跺脚转身就走。
少湙觉得闻悦气急败坏的样子十分新奇,小小的一只还偏要瞪她那溜圆的眼睛,像只气鼓鼓的小猫,撒娇而不自觉。
他正准备跟上去,还没走几步的闻悦又调头回来,她一把扯过他腰间的剑,大声道:“这赤羽剑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是我的,你这个冷血且无情无义的剑灵不准霸占着它。”
少湙眉眼间溢出笑意,看似气势十足其实跟虚张声势也没什差别,反而像张牙舞爪的小猫,没什么攻击力还有几分可爱的。
他摇了摇头由着她去了。
闻悦抱着剑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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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悦七七八八转过几个巷道,直奔张府,哪怕没有证据,她也知道这次事跟张府脱不了关系。
还有一段距离,她远远望见一个肥胖宽大到不似正常人的人影。
人影的头转至背后,发出桀桀桀地怪笑声。
闻悦差点儿没摔个跟头,尽管她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人影脸上肉白的没有血色,因为浮肿堆起一道道褶子,而身体则是膨胀到正常人的两倍大,从妖气环绕之下的黑袍隐隐能看出独特的花纹。
“闻姑娘,在下正要去找您呢,没想到您竟自己送上门了。”
宋远声嗓音尖锐,一袭干净青色衣袍从大门出来,微微倾身行了个礼,一副翩翩公子样。
“呦,不装了?”
闻悦警惕举起赤羽至身前。
“在下在闻姑娘面前从来都是无所遁形的,没能瞒过您的眼睛,实在是可惜呐。”宋远声晃晃头,语气无比遗憾。
“我在梧城花费心血布局这么久,偏偏您发现了不该知道的,这让我不得不放弃这里啊,只能动手了,别说你为他们难过,那我也是万分心疼的。”
他捂着胸口,脸上是肉痛。
闻悦没接他的话,她跟他才没什么好说的。
她举起剑挥了过去。
宋远声咧嘴一笑,嘴角几乎都咧到耳根,和温文尔雅的面庞怎么看怎么违和,他不急不忙打了个响指。
呆滞在一旁的“张老爷”接到指令,闪身到他跟前,用手抵住剑身。
宋远声是妖化张老爷的大妖!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张老爷”手臂一震,闻悦瞬间后退,连连退后几步,才堪堪止住。
她拿剑的手换了个合适的姿势。
没想到妖化后的张老爷身体看似笨拙沉重,竟这般灵活。
她斜睨了眼泛着寒光的剑,到底是她以她现在的实力无法完全发挥出神剑本应的水平。
她定神,迎接妖物直面一击。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肩膀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
少湙隔空掐住妖化张老爷脖子,然后——头颅咕噜滚到地上。